項龍擔心道:“豈非不能用水洗髮?”
肖月潭傲然道:“我調出來的染料,哪有這麼容易沖洗掉,若能不時加染,更不會有問題。”又笑道:“還有幾天纔到達淄水,你最辛苦是要改掉說話的習慣,以前扮董馬癡時的故技當然不可重用。就改爲帶點口吃,包保沒有人可聽出破綻。”
項龍苦笑道:“說不擔心可是騙人的,最怕就是給見過我的人由形識破真相。”
肖月潭哈哈笑道:“齊國原屬東夷,大多人形雄偉,高大如龍者雖不多,卻不是沒有。龍只要裝得偃悽猥瑣一點,走起路來時不要昂首闊步,保證不會出子。”
項龍想起齊人是山東人,出名強悍高大,也就釋然。
肖月潭瞥了窗外天一眼,低聲道:“快天亮了,我們談足整晚,卻是愈說愈神,很這麼暢快的。自被呂不韋遣人襲後,我……”見項龍沉默下來,歉然道:“我不該提起這件事的。唉!想起那事,我便睡不安寢。”
項龍斷然道:“政儲君登位之日,就是呂不韋敗亡之時,誰都不能改變這命運。”
肖月潭當然不會明白他話有歷史宿命的含意,提醒道:“龍千萬勿要輕敵,呂不韋在秦掌權這麼久,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掙來的權位化作烏有。”低聲音道:“我這次來齊,本是要找機會把他刺殺,好爲三公主和自己報仇,現在有了龍,更有把握。”
項龍心中苦,因爲歷史書上寫明呂不韋是死於小盤登基之後的秦國,若要趁呂不韋來臨淄的機會行刺他,註定必敗無疑。這想法當然不可說出來,只好道:“這事須得從長計議,而且這樣幹不夠痛快。我要親眼看到他辛苦建立和得來的一切被我一點一點的毀掉,等若逐塊的削掉他的,如此方能消我的心頭之恨。”
肖月潭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哈!完了。你看來更不像項龍!待會我弄方銅鏡來給你照照看。趁還有點時間,我們還是睡上一會吧!”
睡了不到半個時辰,項龍給開門聲驚醒過來,眼一看,在昏暗日出前的線中,雲娘躡手躡足進來,嚇得連忙詐睡。雲娘認清誰是誰後,鑽到肖月潭的被窩裡,接著響起肖月潭被弄醒的抗議咕噥,旋又被親的聲音代替。項龍心中苦笑,若不是肖月潭來了,現在與雲孃親熱的該是自己。同時醒覺到份地位的重要,自己以前有份有地位,加上出衆的外表,在場上自然戰無不利,奪得多位人芳心。但現在一派落泊模樣,又只是個當奴僕的下人,自然吸引力大減。聽著另一邊傳來相互調笑的挑逗聲音,他卻心如止水,不片刻重返夢鄉,與遠在咸的妻兒相會,出奇地竟是肖月潭把他喚醒。
此時天大明,項龍因近來睡得很多,所以昨晚雖睡兩個時辰,並不覺得辛苦。可是肖月潭仍是神翼翼,不住大奇道:“我還以爲你會爬不起來。”
肖月潭尷尬道:“這人真飢,幸好我是愈多人愈有神那種人。船快要泊碼頭,我會安排手下持函到咸給圖總管。你放心吧!我和總管有一套的暗語,函落到別人手上,亦看不懂的。”
項龍由溫暖的被窩鑽出來,笑道:“你辦事,我怎會不放心?”
兩人穿後分頭行事。不久船泊碼頭,項龍首次執行管事之職。幸好菲派出扮男裝的俏婢小屏兒幫忙指點,一起到岸上採購所需。除食用之外,其它是緞和胭脂水等。忙了大半天,到黃昏返回船上去。小屏兒對他頗爲傲慢,項龍暗忖自己在眼中只是個較有份的下人,遂不以爲意。
策馬回程,走在前頭的小屏兒忽然墮後許,與他並騎而馳,神平和道:“小姐教我提醒你,雖然升爲管事,卻更須檢點行爲,不要像張泉和沙立般破壞團的良好風氣。”
項龍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小姐的話意何所指?”
小屏兒嘟起小冷哼道:“你自己知自己事,昨晚有人見到雲娘到你房去。談先生是君子,當然與他無關。哼!勾上人還要抵賴。”
項龍啞口無言。他自然不會出賣肖月潭,破壞他在菲眼中的君子形象,只好把這隻“死貓”一口吞掉。小屏兒出鄙屑神,不再理他,策馬領先去了。
晚飯後,項龍回到房中,肖月潭坐在席上,憑幾專心研磨染料,笑道:“奔走半天,張羅到這些東西。我準備把你臉上的皮弄得黑一點,使你看起來更獷。”
項龍在他旁坐下,笑道:“知不知道我給你頂了黑鍋。”
肖月潭訝道:“什麼事?”
項龍遂把俏屏兒的話複述出來。
肖月潭沉片晌,啞然失笑道:“高傲的妮子在嫉忌呢!龍確有魅力,竟能令著急。”
項龍苦笑道:“肖兄莫要說笑。”
肖月潭欣然道:“龍智計過人,想不到卻會在裡翻船,中了這個小妮子的狡計。想想吧!這幾天天氣這麼冷,誰會在人人睡時四走,親眼看到雲娘到我們房裡來。定是給雲孃的小婢發覺主子離開房間,遂告訴這穿男裝的漂亮丫頭。於是猜到雲娘找你,豈知一試就試出來,只不過弄錯對象。”
項龍爲之啞口無言。
肖月潭捧腹道:“除了菲外,舞伎團有何良好風氣可言。你當菲不知道我和雲娘有一手嗎?我是出名風流的人。只是屏兒那丫頭心生妒意,故意借菲來制你。”
項龍恨得牙道:“我遲早要整治這丫頭。”
肖月潭笑道:“最好在被窩整治,讓在你下稱臣。”
項龍苦笑道:“現在我哪還有拈花惹草的閒?不過是想有機會時作弄一下來消氣,而且我認爲本看不起我。”
肖月潭道:“若不著急,只會來個不聞不問。你是個中能手,當知人的心最不可理喻。愈是針對你,愈是對你有意。”
項龍不想討論下去,改變話題道:“爲何不見你那幾位同伴回來呢?”
肖月潭道:“你指仲孫何忌他們嗎?我使了點手段,教他們留在我那艘船上,免得他們對我兩人過於親近而起疑心,用的自是小屏兒那招假傳旨意的手法。”
兩人對視失笑。
肖月潭把磨好的染料藏剛帶來的箱裡,拍拍手道:“菲今晚排演歌舞,囑我去給點意見,要一道去看看嗎?”
項龍躺了下去,道:“若我今晚起來時不見你,是否可在雲娘房中找到你呢?”
肖月潭搖頭苦笑的去了。不一會上層傳來舞樂之音,項龍卻是思起伏。想不到重重轉折後,終仍是要到齊國去,不知是禍還是福。戰國七雄的齊、楚、燕、趙、魏、韓、秦中,除燕韓兩國首都未到過外,其餘都在他的時空旅程之。回程時,很大可能會隨肖月潭到韓京去,卻該與燕國無緣。從燕國聯想起太子丹與其它人,最後龍君的“容”浮現,不睡意大減。明早會繼續航程,會不會在臨淄又遇上曾是患難與共的“叛友”呢?在戰爭的時代,每個人都爲自己效忠的國家或人盡力謀取利益,自己何嘗不是如此。某一程度上,他項龍其實是爲歷史盡忠。一切早給命運之手安排好,而他只是一個忠實的執行者。問題來了!假設沒有他,歷史仍會如此嗎?照道理當然是完全兩回事。至小盤便當不上秦始皇。沒有秦始皇,可能便沒有大一統的中國。像秦始皇這種雄材大略的人,即使在中國歷史上也不常見。
或說秦國發展到這時刻,誰當上皇帝都可統一中國,他卻絕不同意。事實上他由於此時歷其境,更明白那只是事後孔明的說法。勝敗往往只是一線之隔。假若秦國沒有王翦、李斯,嘿!沒有自己這個關鍵人,要征服六國只是癡人說夢。既是如此,爲何歷史上卻沒有寫下自己這號人?
想到這裡,立時渾出冷汗。以前想到這問題,總是一閃即逝。惟有此刻沒有人令他分神,又閒得要命,故能對此作出進一步深思。他曾向小盤提出過要他把一切有關自己的事徹底抹掉,是基於一個可怕的想法。假若不是出於自己主提議,而是由小盤主地做,那就大爲不妙。說到底,現在唯一能影響小盤當皇帝的,就是他那不可告人的世。呂不韋明厲害,又是知道“”的人,見到小盤完全不把他當作父親,難保不會生疑。當日圖先便對自己膽敢讓鹿公等對小盤和呂不韋進行滴認親而驚駭絕,所以小盤世的保工夫,不是全無破綻。
想到這裡,更是汗流浹背。現在只有朱姬和他兩個人知道收養真正蠃政的那家人所在,如若朱姬把泄給繆毒知道,小盤立即陷在很大危機中。以小盤的格,絕不會讓任何人來搖他的寶座。他或者不會殺自己。但朱姬呢?
“咯!咯!”
敲門聲響。
項龍訝然坐起來,道:“誰!”
“咿呀!”
門開。
一位小婢溜進來,笑臉如花道:“沈管事好!”
項龍認得是歌姬祝秀真的隨小婢小寧,昨天還想把自己趕離艙廳,現在卻是眉目含,春意盎然,不解道:“小寧姐有什麼事?”
小寧眼角含春地移到他旁坐下,微笑道:“人家是賠罪來呢!噢!沈管事這麼早睡覺嗎?”
項龍見神態親暱,生出戒心,正容道:“小寧姐不是要侍候秀真小姐嗎?”
小寧湊近了點,吐氣如蘭地低聲道:“人家奉小姐之命來見你,唉!旅途寂寞,小寧想找個人聊聊啊!”
項龍皺眉道:“你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小寧蹙起黛眉道:“不要將人家當作仇人般好嗎?嘻!不過你發怒時的樣子很有霸氣,看得人心都了,好想任由你懲罰置。”
項龍終是男人,不由心中一,仔細打量起這個俏婢來。
年紀絕不超過十八歲,雖只中人之姿,但眉梢眼角洋溢春,脯脹鼓鼓的,腰細長,皮,要說不對心就是騙自己。
正思量該否拖懷,旋又大不妥,心中矛盾,小寧低聲道:“不過現在可是小姐想你,小寧只好耐心苦候。”
項小龍嚇了一跳,失聲道:“你小姐……”
小寧點頭道:“你該知小姐在哪間房吧。今晚初更過後,小姐在房裡等你,只要推門進去便可以。嘻!事後莫忘謝我這穿針引線的人呢。”
話完一溜煙的走了。項龍目瞪口呆的坐著,祝秀真在衆歌舞伎中姿僅次於菲和董淑貞,以前擺出一副憎厭自己的高傲樣子,原來卻是對自己暗芳心。飛來豔福,自己是否應該消?若給菲知道,會如何評量自己這個人。
自離開咸後,除了在大梁時和秋琳有過一手,一直過著苦行僧式的獨生活,此刻鬆懈下來,又給雲娘那婦挑起綺念,突然有這麼送上門來的風流豔姬,自然有點心。這時更是睡意全消,不用說風頗佳的小寧是和祝秀真共居一室,今晚若去香,很可能會一矢雙鵰。忽又涌起愧之心。家中的紀才等正爲自己擔心,而他卻在這裡風流快活,怎對得住自己的良心。秋琳還可說是迫不得已,但要惹祝秀真卻沒有任何藉口。猛地下了決心,躺回臥席去,拉被蓋個結實。肖月潭此時哼著小調回來,神欣然。
項龍奇道:“雲娘怎肯放你回來?”
肖月潭神迷醉的手舞足蹈,應道:“這是我的養生之道,不可無,但不可濫。告訴你,董淑貞很想和我再續前緣,還暗示我可做好姊妹祝秀真的幕之賓,看來們是有事求我。”
項龍聞語默然,大沒趣。原來祝秀真只是這麼一個人。
肖月潭見他神態有異,打量片晌奇道:“你睡不著嗎?”
項龍嘆道:“本要睡的!卻給人吵醒!”
肖月潭坐下,訝問其故。
項龍把事說出來後,肖月潭沉片晌,忽然道:“好險!肯定是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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