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況下,即便是已經嫁了人,冷不丁的提起了生孩子這種事兒,新嫁娘一般都會有些不好意思。
可周蕓蕓呢?
還沒來得及不好意思,已經被周家阿這話給噎住了。
下崽子什麼的……
周蕓蕓連著深呼吸好幾次,努力說服自己這僅僅是周家阿的口誤罷了。可還沒等徹底緩過來,卻聽周家阿又道:“不是阿說你,其實你這門親是真不差了,尤其你瞧瞧咱們家,擱在早些時候,我也覺得咱們家不比旁人家差。可人多是非也多,我倒是可以咬咬牙把你大伯娘給收拾了,那往后呢?這外來的媳婦兒好折騰,咱們老周家自家的子孫呢?就三山子那德行,只怕往后有的磨了。”
確實有的磨了,周蕓蕓默默的點了點頭。
其實在這個年代,男子闖禍的本事絕不是區區子可以比得了的。且三山子那況最尷尬的是,他本人并沒有做錯過什麼。這才是最麻煩的一點,哪怕今個兒三山子吃喝嫖賭樣樣都來,那老周家這頭甭管做了什麼都無妨,外人絕不會有任何言語冒出來的。可偏生,他什麼都沒做,僅僅是死讀書而已。
不供他讀書吧,那他接下來干做什麼?又能做什麼?就是將他分出去,那在分家之前也得他先家。而且,即便將來分出去了,一旦三山子日后沒著沒落的,一樣不開手。可以這麼說,三山子甚至包括他以后的妻子兒孫,都將為周家永遠的包袱。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周家阿完全可以先將的三個兒子分開,若是這般,即便三山子將來為了包袱,那也是大房的問題。除非整個大房玩完了,要不然是不會禍害其他兩房的。
這就有點兒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意思了,只能看大房那頭的意思了,誰三山子是周家大伯親生的呢?
“不管那蠢貨了。好乖乖,你只管記得往后要好生跟孟秀才過日子,還有就是趕下個崽。三年抱倆,五年抱仨,便是十個八個的也不嫌多!那什麼針織紅就是個屁,你只管下崽子,便是養崽子都可以花錢請人。懂了麼?旁的事兒都能旁人去做,唯獨這下崽子只能你自個兒來,但凡有旁人……呵呵呵。”
周家阿笑得一臉的殺氣騰騰,雖說并未接過什麼大,可到底跟祁家大爺打了多年道,有些事兒還是門兒清的。哪怕孟秀才如今還只是個區區窮酸秀才,可往后呢?
——的好乖乖喲,旁的啥啥都好,就是有點兒缺心眼兒,得好好看著,別人給欺負去了。
盡管周蕓蕓并不會讀心,可因著周家阿方才面上那笑容要辣眼睛了,周蕓蕓愣是被驚了一下后,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略帶了些遲疑的道:“阿,我問一下,假如……我是說假如,謹元將來要是背著我有其他人生了其他孩子……”
“那你就當寡婦吧!!”
不等周蕓蕓把話說完,周家阿已經斬釘截鐵的將結局直接攤開,好懸沒直接把周蕓蕓給噎死。
此時此刻,周蕓蕓只有一個念頭:家阿爺,應該是生病過世的吧?對……吧?
這麼嚴肅認真且基本上無解的問題,只在周蕓蕓腦海里過了一下后,就徹底消失無蹤了。原因在于,就在方才那一瞬間,外頭響起了驚天地的罵聲。
——來自于小八。
——還是狂暴阿版本的小八。
周家阿跟周蕓蕓飛快的對視了一眼,接著倆人也顧不得煽了,只忙不迭的從后頭奔到了前院里。這人還沒到呢,小八那清晰的罵聲已經闖了耳中。
“……那蠢貨!蠢貨!!還想考秀才呢!!!考個屁!那蠢貨連生都考不上!!!!!!!!!!!!!”
等周家阿和周蕓蕓跑到前頭時,正好看到小八撲騰著翅膀飛在半空中,底下站著的則是一臉懵的三山子。
三山子當然是生氣的,可比起生氣,更他無法接的是小八這話……是誰教的?想也知曉,八哥這玩意兒,甭管本有多聰慧,可它是不會自個兒想出話來的,所以這話只能是旁人教的。那教了它這話的人,就是篤定了他一定考不上嗎?
小八還在鬧騰,三山子已是一臉麻木外加滿苦。正好這會兒周家阿出來了,他用格外譴責外加悲痛不已的眼神看了周家阿一眼,隨后滿懷悲憤的回房去了,還不忘將房門重重的關上。
周家阿:……生試啥?
孟秀才:應該和我沒關系吧?
周蕓蕓:天,傻鳥了!!!
再看周家其他人,但凡是聽到方才那陣罵聲的,都紛紛下意識的往周家阿這面看過來。很顯然,大家都有志一同的認為這一定是周家阿教小八的,哪怕不是刻意教的,也定是無意間說了。
可憐的周家阿,生平頭一次被扣上了屎盆子,還是被一只傻鳥扣的,更悲傷的是這事兒解釋都沒用,因為所有人都認定了這就是周家阿造的孽。
……連周家阿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先前一不小心說過?可問題是,他娘的生到底是啥玩意兒啊?咋會罵出連都不知曉的東西來呢?冤不冤啊!!
沒人在意周家阿冤不冤,在三山子異常悲憤的摔門后,周家眾人也只略微愣了下,片刻后就恢復正常,該干嘛干嘛去了。只沒一會兒,異常盛的午飯就提前上了桌。
周家這邊素來都是男分桌吃飯的,又因著鄉下地頭也沒那麼講究,所以即便是分桌卻還是在同一間堂屋里的,中間無遮無擋的。且這幾年多了不小孩子,索又在長條暖炕那頭加了桌,專門小孩子們吃,因此每回大家一道兒用飯時,整個屋子里都是鬧哄哄的,雖顯得略有些吵鬧,卻也是難得的其樂融融。
除了吃喜宴那會兒,孟秀才還真沒會過這麼多人一起聚餐,尤其因著都是一家子,完全沒有毫的客套,可著溫馨和樂,以及不停的有人鬧騰挑事兒鬧騰的一般都是三囡,挑事兒的則是大金。
三囡但凡上這種有別于其他日子的大餐,都會不由自主的興起來,用周蕓蕓的話來說,那丫的就是個饞貓外加人來瘋。這不,三囡已經飛快的開了,且還時不時的抓起一樣好吃的直接往旁邊小侄子們的里塞。
這會兒,大房連帶二房已經有好些個小屁孩子了,只是除了大山家的小臘梅外,其余幾家全部都是格外皮實的臭小子。三囡倒是不管男,也不論究竟是親侄子還是堂侄子,只負責將每一個臭小子填飽。
興許是因為天生好吃,吃起來往往又格外的香甜,以至于那些個皮猴子們在自個兒親爹娘跟前還會挑,在三囡跟前那完全是等待投食的好笑模樣。這不,一個個或蹲或坐在長條炕上,仰著頭張著,眼的著三囡,間或還有人嗷嗷著“三姑姑”……
周蕓蕓看過來時,就看到小八也湊到了三囡跟前,學著那幫皮猴子們的模樣,張著等待投喂。
這是眷這一面的,男丁那頭,大金已經連著灌了三河好幾杯糧食酒了,周蕓蕓聽著聲兒看過去,就見三河滿臉通紅的向大金擺手,結結的討著饒。
“三河怎的了?”周蕓蕓有點兒看不明白了,那倆素日里是不錯,可也沒有誰欺負誰的問題,多半況下,這倆是聯手各種搗蛋,誰也不怵誰。
周家阿聽了這話往那頭瞥了一眼,又回過來瞧了瞧周蕓蕓,恍然道:“哦,對,你是不知道。呶,三河家的有喜了。”
說著,周家阿還沖著三河媳婦兒張氏努了努兒,后者一臉的躲到了二河媳婦兒葛氏的后,臉頰兩邊俱是紅暈。
比起張氏的,葛氏這個已經生了仨兒子的婦人就完全不同了,一面笑看了弟媳婦兒一眼,一面朗聲笑著調侃道:“這有啥不好意思的?年底就生個大胖小子,來年再揣一雙!”
見張氏是真的了,葛氏才暫且放過了,轉而看向周蕓蕓:“妹子也是,趕開懷趁年輕多生幾個,一個兩個不嫌,十個八個也不嫌多!頂好生個一打,老孟家也好生熱鬧熱鬧!”
一打……
周蕓蕓還在腹誹著,周家阿已經大聲起了好。
“好!就是這麼個意思!好乖乖你可聽到了?回頭就去生,學你嫂子那樣,一揣就是倆,雙黃蛋!!”
周蕓蕓:……方才還是下崽子,這會兒就要變下蛋兒了?!
雙黃蛋什麼的,還蛋黃派!!
可惜,比起周蕓蕓的無力吐槽,周家阿直接就是個行派,哪怕下崽子……啊呸,生孩子這事兒使不上勁兒,也不妨礙拿出好來周蕓蕓。
只見周家阿拍著口嚷嚷道:“好乖乖,阿從不偏心眼兒,你嫂子們生了孩子有紅包拿,你也一樣有!這樣好了,回頭等你懷上了,我給你一封養子骨的錢,生下來以后,咱們不論男論個數,按個數給紅包,你說咋樣?!”
我說不咋樣……
周蕓蕓已經徹底無奈了,周家阿從未有過重男輕的想法這點兒是很激的,可什麼做“不論男論個數”?還不如論男呢,至重男輕還算是尋常人的想法,把自家兒孫當牲口似的按個數算……太蛋疼了。
最蛋疼的是,周蕓蕓不敢反駁。
抬眼哭無淚的著周家阿,周蕓蕓頂著一臉“生活好艱辛”的神,格外艱難的道:“謝謝阿,我……我盡量努力吧。”
“好!阿等著你的好消息!!”
隨著周家阿的這番話,整個聚餐的氣氛就不一樣了。若說方才所有的話題都是在圍著周蕓蕓和孟秀才轉的,那麼這會兒卻都是圍著小崽子們轉了。
小崽子是周家眾人提到孩子時的原話,除了這個人蛋疼的昵稱外,周家的小孩子們也可被稱呼為“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小皮猴子”……
再一次的,周蕓蕓無比慶幸,孟家沒有坑孩子的傳統。
回門日,整個周家都熱鬧得很,尤其周家阿還特地叮囑在院子里也多擺了兩桌,專門款待三和張里長等人,就連早已出嫁多年的周大囡都帶了兩包點心特地回家看自個兒這個堂妹,當然周蕓蕓也就順勢看到了周大囡臉上手上的傷,不用問,那一定是跟昨個兒跟李氏干架鬧的,瞧著這傷口都是新鮮的。
然而,再熱鬧的筵席都有散去的那一刻,周蕓蕓畢竟是嫁到了縣城里,哪怕他們雇傭了青布騾車,從村子里趕到縣城,也需要小一個時辰的時間。因此,盡管才下半晌,小倆口就已經打算出發了。
周家上上下下,包括前來湊熱鬧的那幫子人浩浩的從村尾老周家一直跟到了村子口,沿途還不斷的有人加,弄得小倆口在之余更是無奈得很。
結果,更無奈的還在后頭。
首先是今個兒回門前,周蕓蕓就跟孟秀才商量好了,非要把小八丟回周家不可。這養只鳥是不費什麼事兒,可關鍵小八它不是一般般的鳥,那簡直都快了。養這麼只鳥在跟前,費的不是時間和糧食,而是自個兒的壽數喲。
死個人!!
可惜最終還是沒能如愿,因著老周家那頭至始至終都沒有把小八關進鳥籠過,也就是說,哪怕臨時想要找個籠子過渡一下都沒轍兒,眼瞅著天將晚,小八直接撲騰著翅膀就飛到了青布騾車頂上,一副賴定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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