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它這般,周蕓蕓一開始還琢磨著想個什麼轍兒把它哄下來,結果周家阿就跟說,索帶去得了,正好孟家人口,小八雖不是人,卻能一個頂十!
一個頂十這話真心不夸張,就鬧騰的程度而言,一個小八最起碼也抵得上一百個孟秀才,何止十人呢?
最終,周蕓蕓還是妥協了,總不能真的跟一只傻鳥較勁兒吧?想去就去唄,保不準過幾日煩了就自個兒飛回來了。
剛解決了小八,胖喵倆口子又鬧騰上了。
對此,周蕓蕓是真的沒了法子。
盡管這年頭的縣城里并沒有不準飼養大型寵的說法,可胖喵倆口子也太嚇人了。別看它們在周家是溫順得可以,然而那是因為這是自家養的寵,甭管怎樣都只覺得可,只想著好萌。事實上,大型寵在尋常人眼里無意于恐怖的猛,更別提胖喵倆口子它們就是徹頭徹尾的猛啊!!
哪怕最近兩年,胖喵倆口子經常吃周家給的食,可一年里至有大半年,它們都是自個兒上山打獵的。且通常況下,它們的獵不是野野兔,而是野豬、野鹿、傻狍子等等……
在這種況下,要是將胖喵倆口子往縣城里帶,那孟家基本上就可以謝絕所有賓客了。尤其孟家本就不大,多半地方還都建了房舍,余下的空地統共也就掌大小,真的不適合飼養胖喵倆口子。
然而,再多的道理都架不住胖喵倆口子可勁兒的賣萌,它們才不管周蕓蕓有什麼為難之,只一心想要跟著走。
正為難著,孟秀才隨口提了一句:“索帶回去唄,真要是不,咱們再把隔壁家買下來?回頭我趕趕工,單買院子什麼都不添置,也費不了太多錢。”
既然孟秀才都覺得可行,周蕓蕓索豁出去了。可在怎樣將胖喵倆口子渡進縣城這事兒上,又再度犯了難。
最后的最后,只能是孟家倆口子坐青布騾車在前,周家這頭,大金趕著牛車,牛車擱著好大一坨東西,上頭還用氈布遮擋著。
隨著越來越接近村子口,這送行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周蕓蕓坐在騾車里,那一個提心吊膽。雖說這年頭是沒人管旁人家養怎樣的寵,可胖喵倆口子使傳說中的彪,保不準就有人看上了其價值,萬一下了黑手,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幸好,胖喵倆口子很是乖巧的趴在牛車上,而拉車的牛因著打小就跟它們混在一起,并不懼它們,只老老實實的拉著車,慢吞吞的跟在騾車后頭趕路。
直到出了村子,送行的人皆止住了腳步,周蕓蕓才長出了一口氣,可接著又不由的犯了愁。
胖喵倆口子終究是屬于深山老林的,這如今和孟秀才是住在縣城里,興許還可以瞞上一瞞,可往后呢?除非孟秀才的科舉之路再無寸進,但凡他往后還要往上考,或者是干脆仕為了,到時候小八倒是容易攜帶,胖喵倆口子得愁死。
這麼想著,周蕓蕓也不由的在面上帶出了點兒來。
孟秀才便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沒必要擔心那些個有的沒的。再說,我先前還聽說,蜀地有員飼養神貔貅呢,咱們家不過是養瑞彪,實在是稱不上什麼。”
“你能認出它們?”周蕓蕓被嚇到了,還道多半人應該都是不認識胖喵倆口子的。
“龍虎彪豹,它們雖能耐,卻還比不上龍虎。”孟秀才挑眉道,“我是頭一次見到真正的彪,不過很多書中都對它們有所記載,你若有興趣的話,回頭我找出來給你看。”
周蕓蕓猛的想起了自家書房里,那鋪滿了兩個房間墻壁的書架。雖說有一些是周家阿管傻兒子要來的,可卻記得,有一半都是舊書,只怕那就是孟秀才的藏書了。畢竟跟要曬嫁妝不能提前歸整行李不同,孟秀才完全可以早早的將他的東西都收拾妥當。
當下,周蕓蕓不由的口而出:“書房里那些書多半都是你的吧?那……你可以教我認字嗎?”
其實這事兒很早以前就有想過,甚至還在幾年前借過大金的啟蒙讀,可基于種種原因,所謂念書一事,終究還是擱淺了。如今想想,正好嫁的是個秀才,完全可以重新讀書識字,將來得閑了也能買幾本閑書話本子來看,省得還要假裝文盲。
只是,周蕓蕓又想起孟秀才今年秋日里就要下場考試,且還是因此拒絕了三山子繼續求教一事,遂再度改口道:“要不然這樣好了,你給我一本啟蒙讀,我自個兒先瞧瞧,不會耽擱你做學問的。”
“原也沒什麼耽擱不耽擱的。”孟秀才一臉的淡然,“你既有興趣,回頭我把聲韻啟蒙給你,三百千也,左右都是現有的。”
周蕓蕓倒是并不到奇怪,實在是因為這年頭抄書也是功課之一,旁的不說,當年大金在孟秀才手底下求學時,單是一本三字經就抄寫了不下十遍。其名曰,既可以加深印象,又能起到練字的作用,如此兩全其的事兒,當然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了。
待一路風塵仆仆的回到了縣城孟家小院里,周蕓蕓頭一件事兒就是趕生火做飯,結果一瞧,水缸里的水快見底了,做飯倒是沒啥問題,等下洗漱卻沒的水用了。
每到這時,周蕓蕓就特別想念老周家那口井,打井的時候覺得特麻煩,鬧哄哄的折騰了倆月才徹底搞定。可自從水井打通后,小日子過得別提有多舒坦了,結果一朝打回原型,又得出門找水井打水了。
走出灶間同孟秀才說了一聲,一旁的大金立馬過來拿水桶:“我去挑水,你倆歇著就。對了,水井在哪兒?”
這是個好問題……
最終,孟秀才跟大金倆人一道兒跑了出去,至于周蕓蕓則開始生火做飯。
幸好在飯菜即將出鍋前,這倆人回來了,且功的帶回了干凈的井水,還告訴周蕓蕓一個好消息,他倆以每月三十文的價錢,跟人家約定了每天早上送一車水。
所謂的一車水,指的是那種專門的送水車一車的量,差不多就是一水缸的水。
三十文的價格不貴,甚至可以說是廉價了,畢竟每天早上都要送一次。由此也可以看出來,這個年代勞力有多不值錢了。
不過,對于周蕓蕓而言,與其慨這些有的沒的,更想弄清楚其他事兒:“送水的事兒解決了,那柴禾呢?明個兒我得出門同街坊鄰里打聽打聽,不是說附近有人推著車送柴禾嗎?打聽好了時間價格,省得到時候一團忙的。”
孟秀才完全沒意見,一副你說了算的模樣。
大金就更不在乎了,如今的他因著米花以及棉花糖等買賣,荷包那一個鼓脹,更別提周家阿這人坑歸坑,每次拿了他的東西都會給一筆為數不的錢,這些年是從周家阿手頭上拿到的錢,就已經不下兩千兩銀子了。買水買柴禾那就是小事兒,不值當一提。
又因著天已經晚了,大金今個兒不急著趕路回家,只說等明個兒天亮后,在縣城里轉悠一圈后再回去也來得及。
當下,三人圍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吃起了熱乎乎的晚飯。
晚飯后也沒啥要做的,周蕓蕓忙著收拾碗筷,還要安頓好小八和胖喵倆口子,以及累了一路的老牛,除此之外大金晚間歇覺的房間也得歸整好。
見忙著,孟秀才就領著大金去了書房,一面尋著周蕓蕓想要的啟蒙書,一面隨口考校起了大金。
……
等周蕓蕓忙活好了走到書房里來找人時,就看到大金頂著一臉生不如死的表站在書案前頭,書案后頭的孟秀才則是一副恨鐵不鋼的模樣。
周蕓蕓:……可憐的孩子,烤糊了吧?
都不需要問,周蕓蕓也能猜出發生了什麼事兒,畢竟大金這副神擱在上輩子是真沒見到過,包括本人也時常出這麼一副神來。
當下,周蕓蕓走上前,故作不知的問道:“這是怎的了?大金你又做什麼了?”
大金哭喪著臉,他什麼都沒做,他好委屈啊,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跟阿爹搶著來送周蕓蕓。這不,累也就不說了,關鍵是還要挨批!!
“他什麼都沒做。”孟秀才忽的開了口,卻并非為大金開,而是皺著眉頭教訓道,“我知你無心科舉仕途,可到底當初也是花了力和時間念書認字的,如今才過去幾年就全給忘了,你對得起當年付出的心嗎?”
“全忘了?”周蕓蕓挑眉,“你是打算跟三山子比一比誰更蠢嗎?”
“阿姐……”大金真的要哭了,明明已經是年郎的樣子了,論個頭比周蕓蕓還高出了一個頭,這會兒瞧著卻像是一個了委屈的小可憐兒,“這都好幾年了,三四年了!!”
本就只學了不到一年,三四年過去了,忘了似乎也不算啥?
周蕓蕓認真的想了想,片刻后卻搖了搖頭:“還是蠢,不然就算十幾二十年也不至于全給忘了。”
“我也沒全給忘了!”大金不樂意了,他多還是記住了一些的。
譬如,算籌。再譬如,記賬。
這麼說吧,但凡是在現實生活中用得著的東西,他全都記住了,非但記住了還越用越順手。旁的不說,單就算籌而言,連孟秀才都不是他的對手。
可惜,周蕓蕓完全不吃這一套。
轉走到書架前,周蕓蕓看似隨意實則故意挑了一本唐詩三百首,假意隨手翻了翻,之后便捧著翻開的那一頁走到孟秀才跟前,指著上頭的長詩,詢問道:“這首詩你教過大金嗎?”
孟秀才低頭一看,呃,是長恨歌。
“沒有。”
有才怪了,唐詩三百首從來就不是科舉用書,哪怕偶爾會挑幾首簡單的學生們賞析一番,卻絕不可能挑那麼長且難的長恨歌來為難人。
關鍵是沒那個必要啊!
“沒有就好,那謹元你來念一念。嗯,太長了,也不用全部,我看就到這里好了。”周蕓蕓隨手指了指上半段,抬頭看向孟秀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只是你想做什麼?”孟秀才一臉的不解,挑眉問道,“讓大金背誦嗎?”
大金直接慌了:“別鬧了嗎?我連三字經都快忘得差不多了,那玩意兒是啥呀?咋那麼厚實呢?”
孟秀才再度黑了臉,眼神往書頁上一瞥,道:“這樣吧,今個兒你就將這首詩背誦出來,背不出來就不用睡了,明個兒也不用回了,阿那頭我去解釋。”
大金:……
打擊還在后頭,周蕓蕓笑道:“免得你回去抱怨咱倆欺負你一個,索我也跟著背。這樣總了吧?”
長恨歌誒,上輩子就倒背如了,更別提前半部分是最經典的,即便沒刻意背誦過,有幾句也是悉的不得了。
不等大金開口反對,孟秀才便已開口,他沒看書,直接張口就是背誦:“漢皇重思傾國,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初長,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生,六宮黛無……”
周蕓蕓低垂著頭,假裝在認真的默念,實則卻是一直眼瞧著大金。
此時的大金已經面如土,因為他已經發現了,這里頭多半的字和詞都是他所不悉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覺得他阿姐大概比他還不如。
然而,現實直接給了大金一記悶。
孟秀才并未誦完整首詩,他只背誦了前頭一段,拿眼瞧了下周蕓蕓,又在周蕓蕓的要求下再度重復了一遍。
再之后……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在一……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周蕓蕓磕磕絆絆的背了下來,還挑釁的看了大金一眼,“阿說的真沒錯!”
備打擊的大金開始努力回想周家阿說了什麼,結果還不等他想起啥,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尖利刺耳的罵聲:“蠢貨!那蠢貨!!我老周家一幫子蠢貨!!!”
大金徹底蔫吧了。
背個詩而已,能有多難?
孟秀才和周蕓蕓有志一同將大金丟在了書房里,倆人結伴回了房。當然,還順手將不知何時溜出房門的小八逮了回去,隨后熄了油燈睡覺。
至于大金……
反正次日一早他是頂著倆熊貓眼出來吃早飯的,且早飯一下肚,他就急吼吼的表示要回家了。
對此,孟秀才只道:“往后這樣好了,正好阿你每旬都來這兒瞧瞧你阿姐,我就順便再考考你。”見大金一副活見鬼的神,孟秀才沉聲道,“別以為不考科舉就不用做學問,我不指你寫出錦繡文章來,最起碼你也得看得懂,便是那些商行的掌柜們,也都是肚子里裝了不墨的。”
大金還能說什麼?人家三山子求都求不來的事,如今平白落到了他頭上,他要是再不老實著,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當然,不知好歹其實也沒啥,關鍵是他姐正殺氣騰騰的瞪著他。大金不由的懷疑,他若是敢說個“不”字,他姐回頭就能在阿跟前告他一狀,到時候才真的造孽呢!
“謝謝姐夫,姐夫您放心我一定會認真苦讀的,絕不敢辜負了您對我殷切教導!”大金的心在淌,面上還要做出激涕零的模樣,怎一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送走了生無可的大金,周蕓蕓心極好的下廚做了點兒小餅干,拿個竹籃子裝好,上頭還覆了一層細棉紗布,拎著籃子就出門找街坊鄰里說話去了。
孟秀才目送周蕓蕓腳步輕快的離了家,轉進了書房,卻并不曾立刻開始做學問,而是裁了一張紙,研磨提筆書寫起了教學計劃。不是針對于大金的,而是專門給周蕓蕓寫的。
心下且道,周家阿有句話是對了,整個老周家除了阿本人,最聰明的只怕就是周蕓蕓和周大金姐弟倆了。既如此,他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玉蒙塵。
周蕓蕓絕不知曉,自己一時心來作弄大金,結果卻把自個兒給坑進去了。孟秀才這人做事極為認真,可以想見,周蕓蕓未來一段時日將會有多慘烈。
不過,即便如此那也是自找的。
與此同時,遠在楊樹村的周家阿也正式向全家提出了分家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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