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去歲四月岑離京後,不人都以為皇帝一定會趁機製東廠和錦衛,收斂其權柄。
然而,一天天過去了,皇帝一直毫無靜。
他似乎完全沒有這麼做的意思。
而且,皇帝還放任岑留下的人繼續管著東廠和錦衛,完全沒有手的意向。
最初的幾個月,朝堂中也是好生猜疑了一陣,有人拭目以待,有人不置可否,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也有人覺得皇帝是不是拉不下臉來,畢竟歷朝歷代都有這樣的事,狡兔死,走狗烹,皇帝有意收拾某個功臣,卻怕世人說他是卸磨殺驢,所以不敢,一直等到有眼的臣子提出,才“勉為其難”或“順水推舟”地下旨查辦。
所以,一年前,也曾有幾個大臣見機想討好皇帝,聯名上了一道摺子,彈劾東廠十大罪狀,比如排除異己、陷害忠良、圖謀不軌、濫殺無辜等等,並上請撤除東廠。
彼時,幾乎所有人都以為皇帝會趁勢收回東廠的權力,結果,皇帝直接罷了那幾個人的,令得滿朝嘩然。
如此,朝中一些蠢蠢的朝臣才暫歇了。
當下還有很多朝臣覺得,皇帝隻是因為時機沒到,不想之過急,結果他們等了又等,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了……到現在都一年多了,皇帝依然紋不,沒有出手對付東廠和錦衛。
幾個大臣忍不住麵麵相看,心裡對於他們這位年輕任的皇帝實在是捉不。
“那可不好說。”一個三十來歲、形貌儒雅的大臣捋著胡須道,“這一年多來,東廠和錦衛還是超於朝堂,等到‘那一位’回來,皇上能不能住他還難說。”
說話間,他的聲音得更低了,畢竟這些話實在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他也覺得這話不妥,有些張地往後看了看,生怕被其他人聽到了。
周圍的其他幾個同僚也覺得他所言不無道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臣輕聲嘀咕道:“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麼……”
周圍靜了一靜,七月的夏風又熱又悶,吹得人滿頭大汗。
幾個大臣看著著鮮、人模人樣的,其實背後的中早就熱得汗了一大片。
那個三十來歲的大臣忍不住又道:“你們說,會不會是皇上知道‘那一位’不會回來了?”
其他幾人再次彼此對視著,神復雜。
過去這一年多,岑在懷州捷報連連,不僅是偽王蘇娜,那些個懷州小族也都被他製得服服帖帖的,岑已經徹底收復了懷州。
說得難聽點,現在岑在懷州,也算是一地之王了,似乎也沒有必要回京吧。畢竟天高皇帝遠的,岑在懷州要多逍遙有多逍遙!
其他幾人越想越覺得是如此,心有慼慼焉,紛紛應是。
“說得是!”
“京城雖然繁華,但到底人掣肘,又何必在皇帝眼皮底下討生活!”
“這要是我,也寧可留在懷州當個土皇帝……”
“……”
幾個大臣一邊說,一邊走遠了,覺得自己真相了。
不錯,如此就可以解釋皇帝為何遲遲不對錦衛和東廠出手。
說穿了,沒有岑,錦衛和東廠就等於被拔了牙的猛般,皇帝想要收拾他們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又何必著急呢!
接下來的幾天,新樂郡主在國要登基為王的訊息則像是長了翅膀似的在京城中傳開了。
百姓們全都津津樂道。
大盛從不曾出過皇,但是前朝中期卻是曾有過一個皇的,而且還是個千古明君。
因此,新樂郡主登基為國王似乎也沒那麼出格。
況且,不同於那個三夫四侍的南懷偽王蘇娜,新樂郡主可是大盛的郡主,而且是為民所擁戴,以此可見,大盛真乃天朝聖國,令得四方蠻夷為之臣服。
於是乎,京城中的茶樓酒樓都流傳起了關於新樂郡主的種種傳說,說如何當年在大盛危機之時,而出,自請和親國;說在先王仙逝後,如何力幾個王子,以太後的份攝政;說這幾年在國如何深得民心……
那些說書人以及百姓們幾乎快把許景思說了九天玄下凡塵。
京城中,熱熱鬧鬧,也唯有劉史愁眉苦臉,眼看著一天比一天憔悴。
然而,無論他再後悔,再懊惱,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了。
眨眼間幾日過去了,就到了七月二十五日,這一天一早,前往國恭賀王登基的大盛使臣團與國使臣團一起在萬眾矚目中從京城出發了。
這個足足有兩百多人的使臣團由許明禎帶領,皇帝還特意下了一道恩旨恩準許太夫人同行,此外,劉使也在其列。
當日,慕炎率領群臣親自去西城門送行,聲勢赫赫,自然引得不百姓都來到城門附近夾道歡送,似乎半個京城的人都聚集在了這裡,目所及之都是黑的人頭。
西城門外的空地上,許明禎等使臣團眾人皆是下馬,對著黑馬上的慕炎躬行禮。
明明周圍都是人,可是此刻,周圍卻是一片肅靜,唯有幾隻雀鳥偶爾在旭日的輝中展翅飛過。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著慕炎。
慕炎從一個侍手中接過一盞酒,高舉酒杯為許明禎一行人踐行:
“此去國,千裡迢迢,朕就以此酒為各位踐行,一路順風。”
“許大人,請轉告國王,大盛永遠是的靠山,朕就在這裡!”
慕炎沒有低聲音,他這句話本來就不僅僅是說給許明禎聽的,他前的那些國使臣能聽到,他後的滿朝文武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尤其當慕炎說出“靠山”這兩個字時,更是在這些宗室勛貴、文武百的心底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他們的神復雜極了,全都抬頭仰著前方坐於一匹黑馬上的皇帝,那明黃的織金龍袍在金燦燦的下似乎在發似的。
馬背上,不過及冠之年的皇帝恍如那夏日最鼎盛的驕般,釋放著他灼灼的熱量,那麼張揚,那麼肆意。
眾臣們皆覺得熱沸騰,渾流躥著一生機,心中有激,有興,有喜悅,也有自豪。
這纔不過短短兩年多而已!!
此刻再回想兩年前的大盛,這些文武大臣都有種恍如隔世的覺。
兩年多前,廢帝慕建銘在位期間,大盛憂外患,岌岌可危,不僅南北有北燕、南懷夾擊,而且頻起,那個時候的大盛似乎任誰都能踩上一腳,可謂日暮西山。
彼時,他們中的不人都以為大盛怕是要亡國了,廢帝慕建銘會為大盛的末代皇帝,而他們這些臣子也會從此釘在恥辱柱上,被後世質疑、唾罵,為千古罪人!
他們又何曾能想到慕炎會崛起,會在短短兩年,徹底扭轉了大盛的劣勢,讓大盛變得越來越強大……到現在,局麵與兩年前已經迥然不同了!
現在的大盛已經站在他國不能及的高,足以傲視四方的列邦了,令其仰,令其敬畏,令其臣服。
隻是想想,在場的這些文武大臣都不由直了腰桿,一張張麵龐上全都是神采煥發,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現在的大盛還在冉冉上升,大盛還會更強大!
周圍的百姓站得遠,大部分都聽不到慕炎的聲音,可自有人自發地把皇帝說的話傳達開去,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
那些百姓的臉上也都容煥發,頓時有了一種抬起頭來做人的榮耀。
“皇上萬歲萬萬歲!”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了出來,接著,其他人也都喊了起來,
“皇上萬歲萬萬歲,揚我大盛國威!”
那些百姓齊聲呼喊起來,喊聲如雷。
許明禎同樣看著慕炎,他的眼底寫滿了驕傲。
他鄭重地也飲下了踐行酒,然後作揖道:“臣遵旨。”
他後的是使臣團也是躬作揖。
接著,使臣團就在無數百姓如雷的歡呼聲中浩浩地出發了,隆隆的馬蹄聲一路西行而去。
之後的幾個月,朝堂上又恢復了平靜,一切如常。
直到十月初二,平靜的日子再次被打破了。
岑上的摺子以快馬加鞭地送到了京城,上請回京,金鑾殿上,慕炎當即就允了。
對於滿朝文武而言,猶如平地一聲旱雷響,驚得他們一時彈不得,某些大臣連原本要上的摺子都給忘了。
慕炎心裡高興得很,喜氣洋洋地下了朝,連走路都是輕飄飄的。
這都一年半多了,大哥終於要回來了,那麼,自己以後可以清閑些了吧。
嘿嘿,自己終於不能天和這些個無聊的公文打道,可以有時間多陪蓁蓁了!
慕炎滋滋地走了,留下金鑾殿上的滿朝文武還沒回過神來。
他們的下都驚得快掉下來了。
岑真的要回京來嗎?!
皇帝真的同意岑回京來和他分權?!
眾臣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很玄幻,不像是真的。
金鑾殿上,像是一鍋快煮沸的開水般躁不安。
早朝結束了,但是群臣卻都沒急著離開。
一個年輕的大臣想不通地對著幾個好的大臣嘀咕道:“這懷州天高皇帝遠的,回來乾嗎呢,這是生怕自己不會被卸磨殺驢嗎?”
他旁的幾個大臣也是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
“就是啊。”
“這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皇上為何要答應呢?”
皇帝難道不是指著把岑發配邊疆才命他去懷州的嗎?!
皇帝也好,岑也好,這兩人照理說都是聰明人,怎麼會做這麼不明智的事呢!
那些大臣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議論紛紛,一個個都是驚疑不定,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是否這其中還有什麼他們沒看到的暗洶湧呢。
更令他們不安的是,岑的歸來會對原本還算安穩的朝堂產生怎麼樣的影響呢?!
看著周圍喧囂不已的朝臣們,端木憲的心裡更是說不出來的復雜。
他什麼也沒說,默默地了袖,朝金鑾殿外走去。
自岑去歲四月出發去懷州,這彈指間,都過去一年半多了。
這段日子來,端木憲話裡話外地試探過端木紜,但是端木紜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安之若素。
本來端木憲以為隻要岑不在京裡,兩人見不上麵,這時間久了,端木紜就能慢慢地回過心來,能想明白的,結果又是自己一廂願地想多了。
他這大孫就像是中了名為岑的蠱似的,非要在那一棵樹上吊死!
算算日子,皇帝這道旨意一送出去,岑最快怕是這個月底就要回來了……
隻有不到一個月了,大孫還有可能改變心意嗎?!
端木憲簡直快要愁死了,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金鑾殿,停在簷下。
今天的天氣沉沉的,空氣有些悶,得端木憲的心口又沉又悶,渾不痛快。
端木憲無奈地對著南方的天空長嘆了一口氣。
這時,比他落後了兩三步的遊君集快步追了上來,瞧他愁眉不展的,就問了一句:“老哥,你在愁什麼?”
端木憲轉頭默默地看遊君集,又嘆了口氣,為自己掬了把同淚:誰也不會明白他的心思!誰也不會懂他有多難!
端木憲繼續踩著漢白玉階梯往前走去,遊君集與他並肩而行。
遊君集方纔也就是順口一問,既然端木憲不說,他也就不問了,笑嗬嗬地話鋒一轉:“老哥,我家的三孫子,你到底考慮得怎麼樣了?”
“他雖比你那大孫小兩歲,但是子沉穩,品端方,也是個心裡有主意的。去年恩科他沒下場,也是他自己的意思,覺得自己年紀還輕,與其不慎中了同進士,還不如再靜心磨礪幾年,下一科的把握也大些……”
“你瞧,這孩子不錯吧?”
“現在多年輕人那都是子浮躁,覺得非要快點考個進士出來,才能證明自己是年英才……”
遊君集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地誇起自家孫子來,滔滔不絕,就是想表明他的孫子絕對是個夫婿的好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