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太爺、董老夫人見到董志和, 俱是冷眼相向。
室沒放冰,特別悶熱, 董志和自顧自落座之后, 抖開折扇,邊扇風邊道:“你們把我告上了公堂, 大理寺卿去請示過皇上,皇上吩咐我給你們一個代。”
董老太爺冷哼一聲,“要沒這檔子事, 你是不是會一直把我們晾在這兒, 晾到我們這兩把老骨頭土為安?”
董志和擺一擺手, 向董老夫人, “越卿、佑卿結伴逃離的事, 您可是功不可沒。原本,我膝下起碼能留下個庶子,現在好了, 嫡子庶子一個都不在了。”
董老夫人要辯解:“他們……”
董志和語聲沉冷地打斷:“我那個繼室,去大理寺之前,您不知道當即就把下人拘起來, 反倒去面前爭吵, 鬧出一場被掌摑呵斥的笑話;越卿離家之前, 您不知道哄勸著他,反倒給他的生母解姨娘立規矩, 得慫恿親生兒子在這關頭逃離。好, 有您這麼個娘, 真是益頗多,都不用我費一點兒力,便能妻離子散。”
董老夫人怒目而視,“你管教不好自己的人、孩子,反倒來怪我?!”
“我的人、孩子?”董志和諷刺地一笑,語氣加重,語聲驟然拔高,“我在家里,何時不像是個外人?我管不管教他們放一邊兒,您干涉我房里的事兒,是不是實?!”
董老夫人的子骨這一陣本就虛弱,被他這樣一吼,不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董老太爺把手里的扇子摔在炕幾上,“合著你不是來請我們回府,是來跟我們理論的?!你怎麼敢!”
董志和冷笑一聲,“請你們回府?趕你們來這兒的那天起,我就沒想過讓你們回去。今日我來,就一句話:你們趕開祠堂,告知親朋,從此與我董志和恩斷義絕!這事兒你們要是不辦,我辦,我把自己逐出家門!”
董老太爺瞪住他,像是在看著一個瘋子。
片刻后,董老夫人捶著炕幾,嚎啕大哭起來。
上午,蔣徽去了葉先生那里,帶了香、香料、料。
師徒兩個閑話期間,葉先生問蔣徽:“話本子看過沒有?可有合心意的?”
對著師父,蔣徽自然要實實在在地說心里話:“有兩本覺著還,但是,寫的故事在我看來真是陳詞濫調了——貴公子與寒門閨秀私奔,要麼就是高門閨秀與窮書生私奔——也不知道從何而起,倆人就要死要活的私奔了,我瞧著真是一頭霧水。但是,文采真是特別好,就算一直一頭霧水,我瞧著也很舒坦。”
葉先生笑起來,“早就料到了,你定是這種說辭。我與你的看法,是大同小異。文采方面,見仁見智,誰都說不得好不好,其余的,我還是喜歡合理的,娓娓道來的。”
蔣徽思忖片刻,建議道:“等以后書院建起來了,把那些話本子讓學生們看看,他們的看法,才是最合當下風氣的。”
葉先生頷首,“說的是。”
蔣徽在恩師住盤桓到夜方回家。
一進門,郭媽媽便迎了上來,低聲道:“方公子帶過來一名子,把人放下就走了。”
蔣徽微微揚眉,嘀咕道:“為什麼放我們這兒?”他在京城又不是沒家沒朋友。
“我也納悶兒呢。”郭媽媽比蔣徽還困。
或許,方默覺得董飛卿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吧?蔣徽這樣想著,快步回了宅。
小丫鬟輕聲通稟:“公子和沈小姐在書房敘話。”
“……哦。”聽了這話,蔣徽心里就有點兒擰了:原來那子與董飛卿是舊識,可他從沒跟提過。
先去洗漱、更,隨后去了書房。
一進門,便看到了坐在客座的那名子:容艷麗,神卻是懨懨的。見蔣徽進門,站起來,了董飛卿一眼,問:“是嫂嫂吧?”
神溫和的董飛卿頷首一笑,繼而給蔣徽引薦:“這是沈安,沈鏢頭的兒。”
他說話的時候,沈安已經恭恭敬敬地給蔣徽行禮,“嫂嫂。”
蔣徽一笑,走到沈安近前,還禮后,將人扶起來,“坐下說話。”
差錯的,兩子從沒見過面,蔣徽卻與沈安之父——威遠鏢局的總鏢頭沈應龍有過幾面之緣。親前后,沈應龍與發妻沒關照。
董飛卿起對沈安道:“你那筆爛帳,跟你嫂子說說吧,我去趟外面,有點兒事。”
沈安一笑,說好。
董飛卿閑閑地踱步出門。
進門奉茶的郭媽媽則對蔣徽道:“用晚膳的時候,沈小姐沒吃幾口,您看——”其實并不關心沈安吃沒吃飽,而是覺得已經是這個時辰了,蔣徽又是趕路回來的,應該有些了。
“正好,我也有點兒了。”蔣徽笑道,“備一些飯菜,擺到書房來。”
郭媽媽稱是,“略等一等便來。”
蔣徽在沈安近前落座,細細地打量著燈影里的子。沈安雙眼神充足,該是習武的子,神坦、磊落,但是氣不佳,不知是傷還是生病了。牽出禮貌而含蓄的笑容,“白日我出門了,你來的時候,沒能在家款待你,失禮了。”
“嫂子說的哪里話。”沈安一笑,明眸熠熠生輝,“是我冒昧前來,打擾你和小董哥哥了。”
“客氣了。”那一聲“小董哥哥”,讓蔣徽心里又開始別扭了:都和沈安兄妹相稱了,又見過沈應龍,那廝怎麼都沒跟提過這個孩子?一直以為,他和沈應龍的兒不悉——婚前后,都沒見過沈安。
蔣徽端起清茶,啜了一口。
沈安也端起茶盞,捧在手里,垂眸看著清亮的茶湯,像是打定主意看出朵花兒似的。
兩子陷了沉默。
自己找上門的客人,蔣徽不會很講究待客之道,對方有事就直說,不想說也懶得問。
沈安則是滿腹心事又不知從何談起,蔣徽不問,索就順勢回避。
郭媽媽帶著小丫鬟進門,擺好了四菜一湯。
蔣徽示意沈安隨自己一同落座、用飯。
沉默著吃完飯,蔣徽有意道:“這次過來,多住一段時日吧?”
沈安一笑,說:“便是嫂子不說這句話,我也要叨擾你們一段日子。我……不想離開京城了。”
“好事啊。我正愁平日沒人作伴呢。”蔣徽和悅地應承著,心里卻是不明所以。
之后,沈安顯得心事更重了,閑話時心不在焉的。
蔣徽就想,別指沈安自己說出來京的目的了,還是晚一些問董飛卿吧。看了看天,和聲道:“今日你不妨早點兒歇息,明日我們再說話。”
沈安稱是,起行了個禮,款步出門,去了郭媽媽匆忙間為安排的一間后罩房。
蔣徽回房,沐浴更之后,獨自歇下,熄了燈。
董飛卿很晚才回房,沐浴之后,在側歇下,知道還沒睡,而且在想心事,便將攬到懷里,語帶笑意:“胡琢磨什麼呢?”
蔣徽說道:“你那個小沈妹妹,我等了大半晌,但什麼都不肯跟我說。那你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到這會兒我都不知道你們是朋友還是兄妹——這檔子事兒,怎麼想都覺得奇奇怪怪的。”說著就有了點兒火氣,“跟你這麼的人,也不跟我提?你那腦子,一天到晚的想什麼呢?就不能事先把這種人、這種事跟我說說啊?”
董飛卿笑道:“這事兒吧,你知道就得了。
“我以前不是在鏢局做過趟子手又做過鏢頭麼?沈安是總鏢頭的兒,跟我不得有面的時候,一來二去的就人了,大事小的,因著總鏢頭和方默的原由,偶爾相互幫襯一二。
“我跟算是有,但稱不上是朋友——我跟爹沒大沒小,心里其實一直把當小一輩兒人。
“方默家里的事,我也跟你說過了。他家老爺子子骨好了,但他擔心老爺子好了傷疤忘了疼,前一陣就辭了鏢局里的差事,留在家中,幫雙親打理里里外外的事。
“沈安早就看中了方默。這次只進京,是來找方默的——半路差點兒被悍匪劫,了傷。
“方默現在不能把留在家中,還不是時候。他信不過別人,就把沈安拎咱家來了。”
蔣徽既有意外,又有釋然,語氣明顯地變得和:“是這麼回事啊……”
“不然呢?”他了緞子般的長發,“我要是不知道的心思,你就又要往歪想了吧?”
蔣徽笑了,振振有詞:“什麼往歪想?別說還沒想呢,就算是想了,也是防患于未然。”
他笑出聲來,雙落到了耳垂,帶著點兒捉弄,反復吮咬。
蔣徽探出去推他的手,被他握住。躲不掉,無計可施之下,索轉臉向他,吻了吻他角。
他順勢捕獲,舌與之親纏。
這是至為甜的一件事。
舌似要融化,心頭似要掉,靈魂如在云端。
他的手游轉到了腰際,緩慢向上游移。
薄薄的料不能阻礙他掌心灼熱傳遞到,他的手離心口越來越近。
蔣徽更深地依偎到他懷里。
他的手便游轉在背部,過弧度優的蝴蝶骨,掠過細致膩的。舌間的索取變得強勢,呼吸變得愈發焦灼,甚至于,連掌心都變得愈發燙熱。
隨著親吻的加深,他的手所經之,都會帶來、的覺。
“董飛卿。”模糊地喚他名字。
他緩緩地吸進一口氣,除去彼此束縛,手扣住那一把纖細的腰肢,沉下去,恣意索要。
可以的話,每壹夜,他都想與蝕骨纏綿。
董志和命護衛看住董老太爺、董老夫人,開始著手解救自己出困局的事。
他尋找到的攻擊程詢的突破口,是一個名萬鶴年的人。
十幾年前,萬鶴年是廣東懋遠縣的父母,更是出了名的清。
但是,在程詢外放到廣東期間,先后兩次發落這名清,第二次更是讓萬鶴年丟掉七品職,回了原籍種地。
萬鶴年回到原籍這些年,最大的好就是寫文章奚落甚至謾罵程詢。
程詢對此從來是不以為意:罵他的人多了去了,不差這麼一個。
在風雨飄搖的時候,董志和想到了這個人,并想到了利用的法子:重翻萬鶴年當年的舊案——正是因為事已經過去太久,才能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兒。
前幾日,董志和命門生安排人手,八百里加急趕去萬鶴年的祖籍,把人半是哄勸半是要挾地帶進京城,要他把寫過的那些文章連同一份董志和擬出的供狀送到大理寺,狀告當朝首輔。
萬鶴年同意了,說若是可能的話,很想進宮面圣,把在心里這麼多年的言語,當面稟明圣上。
是以,這一日,萬鶴年在大理寺衙門前擊鼓鳴冤——事就這樣鬧到了明面上。
叔父曾有過三年外放的經歷,蔣徽知道,但那時年歲太小,對一些事只是聽說。聽聞萬鶴年的事,連忙去問董飛卿:“叔父和萬鶴年,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詳?”
董飛卿見神焦慮,安地一笑,道:“那件事,尋常人早就淡忘了,但在錦衛之間,卻是關乎叔父的一段佳話,時不時就會說一說,前任指揮使舒大人,更是親口與我講述過好幾回。”
“快跟我說說。”蔣徽在他近前落座。
董飛卿梳理一下思路,把那件舊事娓娓道來——
萬鶴年在廣東懋遠縣做縣令期間,的確是一名清,誰也無法否認。只是,有時候比場的混子還讓人頭疼,凡事都是一板一眼,死心眼兒得過了頭,本不肯為大局、長遠考慮——這是當初為兩廣總督的陸放對萬鶴年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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