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轎停下,替西涼茉掀簾而起,款步而出,迎面就看見一個挽了婦人髻,穿梅紅繡金的子笑瞇瞇地領著一羣丫頭婆子向韓氏迎去。
一張容長的臉兒,皮有點的蒼白,所以脣顯得異常的殷紅,一雙丹吊稍眼,卻染了遠山眉,頭髮高高地挽起,上頭正中一隻赤金翠裡銜著一串南珠垂到眉間,還簪了六隻紅寶赤金簪,脖子、頸項都掛了一串龍眼大的南珠。
這子通富貴異常,卻失了雅氣,看起來不像是世家閨秀出,倒似大富人家出來的子。
西涼茉不由有些驚訝,這百年世家最重的就是規矩和出,如何有這樣的子會出現在這裡?
西涼月靠過來,頗有不屑地低聲道:“那是姐,趙夫人的二兒媳,原本是第一富豪家的嫡,這家雖有錢財,卻是上一代做生意纔開始暴富的,也不知道本家的人怎麼想的,竟然真的爲自己的嫡孫娶了這樣的子,如今趙夫人失了煙姐兒,心一直不豫,便是姐在代理掌家。”
怎麼想的,不就是衝著人家的萬貫家財去的,西涼本家竟然淪落到要用嫡出的孫兒來與他們向來視爲低賤的商戶人家聯姻,本家的錢支出狀況,必定很不容樂觀,西涼茉默默地想著。
趙氏似乎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兒媳,不管姐兒如何殷勤周到,的臉都是極爲冷淡,但姐似乎也並不以爲意,笑著向西涼茉迎了上來,竟福了福:“氏向郡主請安。”
西涼茉微笑著,手虛扶了一把:“這如何使得,不過都是一家子,嫂嫂不必如此多禮。”
但禮還是了,郡主之,若是按朝禮,就是趙氏也要給見禮的。
但別人或許都不這麼想了,暗已經有聚集在一起的人悄悄低叱:“你看那輕狂樣,竟然真讓二嫂給行禮。”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還真以爲自個是郡主就不得了。”
“什麼郡主,連字都寫不好的破落戶。”
“呵呵……。”
但這一頭,姐臉上卻仍舊是笑的,毫不見尷尬,反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西涼茉一番後笑道:“郡主果然好,這樣天仙似的兒,難怪國公爺這麼些年都不捨得帶出來給我們這些俗人看看,快這邊請,家裡的長輩們都盼著您來呢。”
這姐一張巧,見人三分笑,是個明厲害的人,不愧出大商戶,西涼茉笑笑也不接話,只由引著自己進去。
正院裡是一間四四方方大開的廳堂,漆黑的柱子幾乎要兩人合抱,正上方是太宗皇帝親筆書的牌匾‘百年流芳’,上首的椅子已經坐了一個穿著暗藍錦繡松鶴延年萬字紋金褙子,頭戴翡翠壽桃頭面的老太太,正是是當年自家老太太的大嫂,叔公髮妻——餘老太君,與自家老太太總是時時含笑不同,餘老太君看起來顯得更爲蒼老和肅穆,讓人之生畏。
其邊上坐著的一萬字福雲錦褂子,頭戴黑冠帽,同樣面目嚴肅的老太公就是西涼本家的家主,原翰林院首座,大學士西涼健。
左右兩邊坐著的十來個面生的人,除了趙氏之外,西涼茉並不認識。
恭敬地給老太公和餘老太君跪下行了禮,餘老太君臉上的神才略微鬆,嚴肅地擺擺手示意起來,邊的嬤嬤立刻上前給了個荷包給西涼茉,算是見面禮,老太公也讓長隨賜了一隻玉如意。
也給了西涼月和西涼丹各自的賞賜,都不貴重,西涼丹很不屑地撇撇。
西涼茉暗自輕嘆,這本家果然日子越來越艱難了,記得當初就是西涼霜過來也有不緻的賞賜。
西涼茉讓白蕊接了,纔起來,西涼丹和西涼月則站到了韓氏後。
姐便笑地想要牽的手上前一一爲介紹其他人,只是西涼茉並不肯讓牽住自己的手上去,只站在原地笑而不語,姐手上一僵,但立刻簡單地介紹了其他人,什麼三叔叔、四嬸嬸、五姑姑的一大堆。
介紹完後,西涼茉微笑著向左右兩邊福了福,算是行了禮:“各位長輩,西涼茉有禮了。”
這些人本等著西涼茉上來見禮,也好給個下馬威,順帶滿足自己得到郡主拜見的虛榮心。
如今見西涼茉完全不買賬,不免臉都有些不豫。
有一個嬸嬸便怪氣地笑道:“喲,這可不敢,您不但是封郡主,又是未來的赫赫王妃,我們這些沒品級,沒封號的如何當得您的大禮。”
“哪裡,三嬸子見外了,茉姐兒素來溫,最重孝道,在家裡自然是按家中排輩行禮,怎麼會如外頭那些不懂規矩的拿架子。”韓氏隨即笑笑,看向西涼茉。
此言竟是在著西涼茉給這些人行禮了,這禮一行,再高貴的份,也落實了比這些人低下的地位,對方要拿長輩禮數來著做事,也不好反駁。
可若不肯行禮,就是不孝,拿架子,不懂規矩。
西涼茉地一笑,聲音不卑不:“咱們西涼世家素來是鐘鳴鼎食、禮樂詩書傳家,茉兒自然不是那不懂規矩的,只如今茉兒到底有皇家封號在,等各位叔叔嬸嬸依朝矩行禮,茉兒自然要一一給長輩們還禮的,省得咱們家落了不敬朝君的名聲。”
此言一出,西涼本家所有人臉都是一僵,若是按照朝規,確實也該先行朝禮以敬朝君,尊卑分明,然後再以長輩晚輩之儀見禮,可他們一向自負本家地位高於旁支,心高氣傲,怎麼肯對一個小丫頭行禮?
餘老太君不由擰了眉,不悅地看向西涼茉。
姐看著氣氛不對,忙笑著道:“好了,都是自家人,孫媳婦先帶郡主出去走走,院裡的姑娘們早就盼著郡主來呢。”
老太公一掀眼皮,冷淡地點頭。
西涼茉就在姐的引領下行了禮,退了出去。
“你養的好兒,好大的架子。”餘老太君對著韓氏冷冷地一杵柺杖,西涼家其他人都有些憤憤地過去。
韓氏瞅瞅一邊坐著一直默不作聲的靖國公,似有難言之地苦笑:“老太君,茉姐兒子向來矜傲,又是個有主意的,侄媳有時也是做不得主。”
“做不得主,還敢忤逆長輩麼,明日嫁到赫赫去,不丟盡我們西涼家的臉面。”餘老太君臉更加不好,在西涼家裡,從來長輩都是說一不二,甚至定人生死。
“老太君,茉姐兒未必願意呢。”韓氏有些爲難地道。
“不願意,從來兒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妁之言,讓去就得去,已經給天大的臉面,還敢抗婚不,無言,你如何教養出這樣鄙不知禮數的兒。”餘老太君冷肅的臉已經帶著約怒意。
韓氏心中得意,臉卻彷彿歉疚似地向靖國公。
靖國公面無表地道:“嬸嬸,這與赫赫和親的人選,不是還在商議中麼。”
“商議什麼,就定了這丫頭,嫁到那裡去也好磨磨那輕狂的子,一個忤逆不孝的丫頭留在跟前礙眼,倒不若嫁出去了還能爲家族做些貢獻,就這麼定了,若敢抗命,休怪我以族規置。”餘老太君怒道,向來在西涼家族中都是不可違抗的存在,連老太公都不敢和對著幹,子固執死板又暴躁,最見不得小輩春風得意。
……
到了院子的梅花林裡,等著姐去領那些本家姑娘過來,西涼茉忽然問後不知何時跟來的西涼月:“ 月兒,那赫赫王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曾問過何嬤嬤,何嬤嬤也只知道赫赫君主每一代都要求娶天朝貴,而從太祖皇帝開始一直都是西涼家裡的兒出嫁和親,直到出嫁的兒死了,再求取下一位西涼家的貴當王妃。
這一次是八年前的本家嫁過去的庶四小姐玉兒大妃死了,所以赫赫王纔來再次求娶。
西涼月猶豫了一會,才低聲道:“月兒也是道聽途說,這赫赫原本就是我鄰國最蠻荒苦寒的一地,當地遊牧之族比犬戎還要兇悍得多,而且子,爲了免去他們總來擾,天朝除了每年給對方錢,還要送子過去,這赫赫王妃聽著好聽,其實嫁給赫赫王之後,等於他們所有王族男子的臠,不論是父兄叔伯子侄都可用,只爲留下子嗣,嫁過去的西涼家兒爲了父母不被連累,盡屈辱卻不敢自裁,直到熬幹了子而亡,通常都活不過二十。”
“活不過二十,那上一任王妃幾歲嫁過去?”西涼茉一愣。
“十歲,聽聞是最不家主寵的姬妾所生。”西涼月搖搖頭,彷彿極爲害怕。
十歲?!
西涼茉震驚地咬住了脣,眼底閃過幾乎不能抑的憤怒:“西涼家這些人都是畜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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