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想到姬蘅說過的話,姜梨忍不住笑起來。
大抵是的笑意太過明顯,看的桐兒和白雪也面面相覷。桐兒問道:“姑娘這是同國公爺說了什麼,這般高興?”
“只是閒談罷了。”姜梨道。
的確沒想到在姬蘅眼裡,過去的薛芳菲終究得了一個“人”的評價。這未免有些令意外,要知道姬蘅就是北燕第一人,當年的薛芳菲,以爲姬蘅是全然瞧不上眼的。自來認爲皮相沒什麼大用,如今過去的皮相在姬蘅那裡得了一個人的稱呼,卻讓覺得好笑。
當年的薛芳菲,大約是的。但如今的姜二小姐,頂多稱得上小人,要說絕傾城,還差的太遠。想來姬蘅對著如今的自己,是再不會說出一個“人”的評價來。
但今夜前去國公府,到底也讓安心了一些。漸漸發現,但凡要做出重要的決定,似乎在國公府裡走一趟,哪怕與姬蘅說些無關要的話,便覺心裡的底氣要足一分。從前姜梨只聽聞“背靠大樹好乘涼”的說法,自己卻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覺,如今卻是全然領教到了。
難怪世上有那麼多的人,不擇手段也要爲自己找到一棵“大樹”。
但即便有大樹,剩下的事還要自己來。馬車慢慢的行駛在回姜府的路上,姜梨閒著,如今貶爲庶民的永寧公主,想必按捺不了多久,就會去找沈玉容的。永寧公主因沈玉容了這麼大“委屈”,從前是因爲嫁到李家爲了掩護肚子裡的孩子不得不忍著相思之苦。眼下既然已經全天下都曉得了,也不必再瞞。甚至於沒有公主這個份,對永寧公主來說還自由了很多。
但很快,永寧公主就會領悟到現實的殘酷。
當年在沈家,薛芳菲對沈家人骨子裡的明和涼薄,是付出了一條命纔看得清楚。什麼滿口仁義道德,其實都是假象。沒有了公主份的這位金枝玉葉,這一回來到沈家,怕是不會得到如從前一般尊貴的待遇了。甚至於沈家人會把沈玉容遭的一切都怪責與上。
永寧公主有得苦頭吃。
脣角的微笑又輕快了些,瞧著自己的手,慢慢握掌心。
快了,離一直想要到來的那一日,就快了。
……
就如姜梨所想的那般,在客棧裡呆了許久的永寧公主,總算是來到了沈府。
的頭上戴著斗笠。起初永寧公主認爲,便是燕京城的人知道了的事,也絕不敢在面前指指點點。但很快永寧公主就發現自己錯了,無論走到哪裡,後的目如影隨形。能清楚地覺到人羣裡的竊竊私語和嘲笑,這令不悅極了。但當習慣的想吩咐邊侍衛將那些說閒話的人拿下時,卻發現自己邊除了一個梅香,什麼都沒有。
壞的名聲像是烙印在了的臉上,無論走到哪裡,都要接人羣嘲笑的目。永寧公主難極了,突然明白了當年薛芳菲與人私通的事傳出來後,從那之後,薛芳菲就閉門不出,只待在沈家的原因了。這固然有沈玉容刻意足的理由,但想必就算沈玉容能讓薛芳菲隨意出門,薛芳菲也是不敢的。
怕是會被燕京城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這些賤民,永寧公主恨恨的想。無法記住人羣中的每一張臉,因此也不能等回到客棧後讓劉太妃把這些人全都抓起來。這些賤民像是知道了被貶爲庶民的消息,有恃無恐,那些平日裡連看的角一眼都不敢的人,如今卻可以指著,肆無忌憚的談論。
在幾乎容忍不下去,幾乎連這座客棧門也沒有勇氣出的時候,梅香拿來了一定豆粒。永寧公主如獲至寶,將這頂斗笠戴在頭上,匆匆忙忙的出了門,幾乎是慌不擇路了。梅香跟在後,們能聽到後那些不懷好意的鬨笑。
永寧公主恨得幾乎要把脣咬破了。
王留下了銀子,梅香找了輛馬車,永寧公主和梅香二人坐著這輛馬車,來到了沈府。
沈府還是如往常一般的樣子,只是牌匾上的“狀元及第”四個字,不知是不是因爲最近沈府突遭鉅變,連下人也無心打掃,金燦燦的牌匾上都蒙了一層灰。看著有種頹敗,永寧公主的馬車在沈府門口停下時,路過的百姓都往這頭看來。大約是近來沈家也了人們議論的中心,這時候有人來沈家做客,自然是要好奇一番的。
永寧公主慌忙下了馬車,讓梅香趕去敲門。那門房原先也是認識永寧公主的。從前見了永寧公主,畢恭畢敬,上趕著討好梅香。今日一見們二人,先是詫異,隨即猶疑,竟然沒有立刻開門。
“大膽!”梅香低喝道:“還不給主子開門!”
那小廝像是才反應過來,似乎還要掙扎,見梅香聲俱厲的模樣,纔將門打開。
永寧公主將這小廝的一舉一看在眼裡,心中惱怒至極。不過是一條看門狗,竟然也學會了踩低捧高的道理,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永寧公主心中打定主意,等見到了沈玉容,一定要讓沈玉容找個理由,把這小廝發賣出去!
沈府的下人還是往常的那些,氣氛卻比從前要低迷許多。永寧公主一進沈府,便摘下了斗笠。在這裡不必掩人耳目,沈家的下人見了,沒有一個上前來迎接的,皆是低著頭裝作看不到。等永寧公主走到前面去後,又在後面以莫名的目打量著。
永寧公主氣急敗壞,可眼下還沒見著沈玉容。況且沈府的下人個個如此,一時之間總不能把這些下人都換掉。如果是從前,對永寧公主來說也只是勾勾手指頭的事,但如今已經是庶民了,至在王功之前,都不能和從前一樣,需和普通賤民一般過日子。
永寧公主對沈府的路一直很,想先去前堂,找個丫鬟讓沈玉容來見。誰知道走到前堂,先看到了沈母。
沈母坐在前堂的藤椅上,正在教訓一個小丫鬟。小丫鬟瑟瑟發抖,被罵的擡不起頭,好似是給沈母端茶的時候撒出了一點外面,沈母因此大發雷霆。只是有眼之人都能看得出,沈母無非是在借題發揮。不過是一點小事,何至於以這般難聽的話全部罵了一遍。
多也是因爲心中積鬱。
永寧公主走了進去,梅香了一聲:“沈夫人。”
沈母詫異的回頭,一看們二人,立刻站起,臉上堆起絡的笑容,道:“公主殿下。”
“沈夫人,”見沈母對的態度還是一如往昔,永寧公主心中稍微舒坦了些,道:“我來找沈郎。”
大約是說的“我”而不是“本宮”,讓沈母也怔了一刻,又想起貶爲庶民的事。沈母臉上的笑容消退了幾分,先是吩咐下人去在書房的沈玉容。等下人走後,沈母問道:“公主,皇上的聖旨究竟是什麼意思,您……果真是被貶?”
永寧公主勉強笑了笑,道:“不過是暫時的。”
想的自然是,等到王舉事以後,洪孝帝的聖旨自然做不得數。但不能把話說的太明白,沈母一介婦人,哪裡懂那麼多,一聽永寧公主這樣說,還以爲是永寧公主敷衍的假話。當即就道:“那這麼說,玉容的位,你是沒有辦法在皇上面前說上話的了?”
“如今不能。”永寧公主皺了皺眉。沈母突然揚高的聲音,聽在耳中十分刺耳。
沈母的失,立刻明明白白表現在了臉上。之前雖然得知了永寧公主被貶爲庶民的消息,但心中總是存在這一線希。永寧公主可是劉太妃最寵的兒,大哥還是王。只要劉太妃在皇帝面前說幾句好話,也許能讓皇帝收回命。並不曉得王和皇帝之間微妙的關係,在後宅中的婦人,在沈玉容沒有中狀元之前,沈母只是一個大字不識一個普通婦人,哪裡會曉得許多事。
沈玉容不顧的阻攔,執意辭了已經讓沈母十分失了,這會兒聽永寧公主如此說來。沈母頓時有種人生前途茫茫,黯淡無之。永寧公主現在變普通人了,也靠不住,自己兒子也丟了,他們沈家日後,可就真的止步於此。
想到這些,沈母看向永寧公主,心中忽然生出一怨氣,要不是永寧公主懷了子,嫁給了李家,和李家人在金鑾殿上撕破臉皮,他們沈家又何至於落到如此境地。是永寧公主禍害了的兒子!
“如今您也不是公主了……”沈母皮笑不笑道:“外頭的人說什麼的都有,如果您沒有什麼事的話,最好還是不要輕易登門,要知道外人看見了,是要說閒話的。咱們玉容已經被您的事弄到了辭的地步,再這樣下去,怕是我們母子都要在燕京城待不下去了。”
梅香和永寧公主都詫異的看向沈母。不過一句話的功夫,沈母就能變臉變得毫無預兆!
這幅見風使舵的小人臉,便是見過了各種人的永寧公主,一瞬間也到了惱怒厭惡。差點就想讓梅香把這個刻薄尖酸的婦人扔到門外去。但下一刻,永寧公主忍住了,這是沈玉容的母親,而沈玉容是最爲孝順的。不能和沈母吵架,至不能和一般見識。
“沈夫人,”永寧公主高聲道:“我說過了,這只是暫時的!”
像是被永寧公主的聲音嚇了一跳,沈夫人一時間住了,然而看永寧公主的目,卻再無之前的熱絡了。像是在看一個的無賴,故作慈悲的不揭穿,卻滿是看笑話的惡意。
正在這時,後有聲音傳來:“母親。”
是沈玉容來了。
看見沈玉容,永寧公主喜出外,了一聲:“沈郎。”無限委屈心酸的模樣。
沈玉容看著沈母道:“母親,我和公主有話要說,先走了。”
“哎,”沈母拉住他,有心想要提點兒子幾句,就是這個人把他連累至此,但又顧忌著永寧公主的囂張脾氣,最後只得到:“你說快些,說完了該用飯了。”
沈玉容頷首,永寧公主只覺得高興極了,認爲沈玉容這是爲了在自己母親面前替說話,迫不及待的上前拉住沈玉容的手。沈母看了一眼,忍了忍,這才離開。
永寧公主又是十分惱怒,過去沈母只要看見來到沈府,自然是恨不得拿出十二萬分的熱相迎。若是沈玉容和表現的稍稍親一些,沈母便流出十分歡喜,求之不得的模樣。哪裡像現在,就如是一隻蒼蠅,在糟蹋沈玉容這桌好飯菜似的。
沈家人的臉,永寧公主這回是看了。不過還好,握著沈玉容的手,還有沈郎。
沈玉容見沈母走後,從永寧公主的手中回自己的手,對道:“公主。”
“沈郎,我知道你辭了,”永寧公主不等沈玉容開口,就道:“當初我沒想到李顯會知道你的事。我不知道他會把你牽扯進來。早知如此,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與他爭執的!”
“我知道。”沈玉容道:“我不怪你。”
永寧公主幾乎要熱淚盈眶了,把頭輕輕靠在沈玉容的肩膀上,泣不聲:“沈郎,你可知我爲何要與李顯那混蛋不依不饒,是因爲他害死了我的孩子。那孩子是李顯安排的人殺死的,他早就想殺死我們的孩子。他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我沒有保住我們的孩子,是我的不是。可我也絕對不能原諒李顯。若是我得了機會,一定要爲我的孩子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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