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林錦樓拉著香蘭回了暢春堂,丫鬟們本聚在一說笑取樂,見他二人進門,連忙團團圍上來,林錦樓徑自走到次間,微微扭頭,見香蘭正同畫扇低聲吩咐,命把他見客的裳備好。

林錦樓邊走邊將腰上束著的織金寬腰帶解了,隨手遞給小鵑,靈清連忙遞茶,靈素遞巾,雪凝奉了一盤時鮮的果子。香蘭跟著走了進來,在貴妃榻上坐了,林錦樓也跟著過去坐在榻上,拉過香蘭的手笑,用下點點香蘭前掛著的墜兒,問道:“喜歡麼?其實就是特地留給你的。”

恰逢書染進來聽見這一句,慣是會湊趣兒的,笑嘻嘻道:“哎喲,這墜子可好,又溫潤又巧,最妙的是一朵蘭花兒,暗合了的名字,就沒這麼再能對人心思的東西了。這心意就值它黃金萬兩。”

香蘭抬起頭,見林錦樓正對笑呢,不知該如何說,又把濃長的睫垂下來,林錦樓道:“黃金萬兩,白銀千兩的,就是哄你圖個趣兒。”

香蘭眨了眨眼,又微微抬起頭,對上林錦樓那雙笑眼。書染見這陣勢,心想,得了,有什麼要的話也等這位爺膩乎之后再說罷,跟一旁幾個丫鬟打眼,幾個人悄悄的退了下去。

林錦樓看著香蘭秀的臉兒,不自的低聲音道:“喜不喜歡?爺問你話呢。”頓了頓又問,“或是你有什麼想說的?”

香蘭抬頭看看林錦樓英氣的眉目,不知怎的又想起方才姜曦云同說的一席話,心里忽然就變得沉甸甸的,也不知是委屈還是傷,只覺林錦樓握住的那只手又滾又燙,把手回來,沒有吭聲。

林錦樓眉頭微皺,剛要問話,便瞧見畫扇抱著一疊服。一行走進來一行道:“,那套墨綠的今天早上洗了還沒干,箱子里還有幾套相仿的,您瞧瞧”瞧見林錦樓朝瞪過來。嚇得“咯噔”一下,后面的話全都哽在嚨里,吐不出來了。

這句話倒救了香蘭,起迎上去道:“放在這兒,我瞧瞧。”

林錦樓不悅,心說:“香蘭從家帶過來的丫頭就是沒有林家養的有眼,還有個膈應人的名兒,什麼畫扇,他爹的,不就因為宋柯那小白臉送過一柄扇子麼。就這麼記著,趕明兒個就給這丫鬟把名兒改了,就玉墜兒,要麼就屏風,最早爺還送過一扇孔雀屏風來著。不是也喜歡得,以前沒事就總盯著瞧,仿佛要把那屏風瞪出個似的。”想著又瞪了畫扇一眼,畫扇臉兒愈發嚇得白了,

林錦樓不耐煩道:“穿什麼都,你過來。”

香蘭裝聽不見,還在低頭看裳。書染聽見靜,探頭瞧了一眼,便進來道:“大爺,幾位爺都到了,正在前頭吃酒,讓您一回來就趕過去。”

林錦樓又看了香蘭一眼。方才“嗯”了一聲,由人服侍著把裳換了,時不時瞧香蘭幾眼。香蘭心里沒來由一,林錦樓眼犀利敏銳,在他跟前從一開始便毫無勝算。所有心思都被他看穿,牢牢在他的手心里。

臨行前,林錦樓住香蘭的下,仔細看了兩遍,方開口道:“你就沒什麼要跟爺說的?”

香蘭搖搖頭。

林錦樓半瞇起眼道:“方才姜家那五姑娘跟你說什麼呢?”

說什麼?自然是敲山震虎,敲打我,再探探你的意。香蘭心里一揪,抬頭看看林錦樓終什麼話也沒說,仍搖頭道:“沒說什麼,不過閑話而已。”

林錦樓若有所思的松開手,口中“哦”了一聲,便往外走,又轉回道:“把鋪子里孝敬上來的幾匹布給妹妹們都分分,還有前兩天銀樓送來的首飾里有個鑲珍珠的戒指,給五表妹送過去。”

香蘭一一應了,余瞥見春菱站在窗戶外探頭探腦。書染連忙笑道:“我這就拿鑰匙開倉庫去。”

待林錦樓出了門,香蘭對書染低聲道:“這兩天盯著點春菱,我瞧這番形容不大對勁。”

書染冷笑道:“自打來廄就沒對勁過,如今又跟姜家打得火熱。說句唐突的話,子太面,一頓殺威棒下去,瞧還能如何。”

香蘭苦笑了一下,道:“我同該說的好話都說盡了,只是求的我不能給,這樣輕飄飄的子,又得罪人,還不肯聽我的,倘若得了權還指不定怎樣。我是不怕如何,這樣下去遲早要栽大跟頭,倘若真犯在太太手里,只怕我也難保。如今且由著這樣我不寒心是瞎話,可有些緣分也不是求的,由著去罷,盯了咱們門戶便是,只要不出子,也別說話傷了,究竟分一場,想去姜姑娘那里我也不攔著,好聚好散罷。”

書染聽了這話,嘆一口氣,又念了一聲佛,道:“我的,你這樣說我都不知道該回什麼了。前一陣子明知就在隔壁坐著,還張口閉口贊姜五姑娘好,什麼‘為人大度’、‘討喜的子’、‘生得天仙一樣的貌’、‘合該當正房’,唉,我知道您聽了刺心,正做針線都把指頭扎破了,只打發畫扇出去讓春菱把晾在外頭的裳收了。那事之后就再沒重用過,待卻跟之前一樣好,這個肚量,真是沒的說了。”言罷言又止,幾次三番斟酌,方才遲疑道,“姜家那頭其實這麼多委屈和苦別都往自己肚里咽,大爺待你還是極好的”

香蘭自然聽出弦外之音,只是笑了笑。今日之事種種,早在被迫進林府當妾時就已預料到,說了也改不了就是個妾的事實,何況從不搬弄是非。理解姜曦云為何要同說這樣一席話。如今這孩兒也確實兩難——姜家逢難,不想趟渾水,可秦氏偏偏只相中,倘若秦氏看中的是姐姐,只怕也算皆大歡喜,可惜可惜。秦氏連個眼風都不曾給過姜四姑娘。

香蘭覺著自己是被磨磋得糙糲了,倘若這番話放在剛進林家當妾時姜曦云來敲打,必定自覺折辱,反相譏。如今可以平靜以對,先前不能容忍的話,居然也能春風化雨嘆一聲笑一聲就過了。香蘭不由生出幾分辛酸,這樣平和的心境是多磕磕絆絆方才打磨出的,當中又含了多委屈和無奈,可旋即心中忽又涌出幾分驕傲,縱然遇到過許多不堪之事,也從未變刻薄抱怨或滿腹心機的婦人,從未想著通過算計誰讓自己日子好過,苦痛只將打磨得更圓潤富。所以如今更能會到別人的苦衷。

香蘭呆坐了一回,一時書染命人拿了布料的冊子來,打起神一一分了,又命小鵑找出戒指,一一打發人去送。不在話下。

卻說林錦樓。從暢春堂里出來,一路都擰著眉。桂圓見他主子似是心不好,愈發大氣兒也不敢出,心里暗暗苦,暗道:“吉祥和雙喜在前頭伺候那幾位爺,怎就偏偏指派我來迎這尊佛,莫非香蘭姑又說了什麼他心肝肺的話?這不能啊。自從到了廄,這倆不是好多了麼。”他正胡思想,忽聽林錦樓道:“你們畫過的畫兒都放書房里了是罷?”

“啊?”桂圓一怔,立時又堆上笑道,“可不是,每回給了我畫兒。小的就全送大爺前頭書房去了。”

“哦,那去書房,給爺找出來。”

那二人便去了書房,林錦樓手里托著祛暑湯坐在太師椅上,桂圓滿頭大汗。在幾個畫缸里翻來找去,終于捧了二十幾卷出來。林錦樓一一展開看了一遍,看了看日子落款,忽發覺自從他允許香蘭往外賣畫以后,再送出的畫明顯高了幾檔,林錦樓鼻子里哼了一聲。挑挑揀揀,選了十來幅,命小廝們拿著,施施然往會客的宴息去了。

廳里正行令劃拳,觥籌錯,人聲鼎沸,幾個小廝在一旁伺候,另有眉目清秀的小戲子在一旁咿咿呀呀唱戲,熱鬧到十分去。

眾人一見林錦樓進來便大聲笑道:“快瞧瞧,大忙人可來了,怠慢賓朋,這得罰他幾杯呀！”

有人起哄道:“把這一壇子都得吃了才。”

劉小川捧著肚皮笑道:“小爺可聽說你林土匪可在后院相媳婦兒呢,跟兄弟說說,相得如何了?”

謝域在底下踹了他一腳道:“狗里吐不出象牙！”說著給他使眼。姜翡云之夫,忠勇侯嫡次子陸朝宗正坐在另一桌,不好說這等話打趣。

未曾料劉小川素是個混不吝,跟陸朝宗先前還結過梁子,對謝域瞪眼道:“你小子踹我是什麼賤病?有上趕著送閨的,就不興我說幾句?”

謝域不樂意了,道:“你就是個混球,當兄弟好心好意提點你,以后我再管你的屁事我就是你孫子！”

劉小川嘿嘿笑道:“你這話都說過好幾回了,來,聲爺爺聽聽”

謝域立時瞪眼就要挽袖子。往日里二人爭執皆是楚大鵬相勸,只是這會子楚大鵬去解手,袁紹仁懷里抱著德哥兒正喂他吃菜呢,低聲勸架道:“行了你們倆,見面就掐,狗咬狗一。不看看是在誰的家,一會兒林霸王急了你們倆掂量著點。”說著起,塞給德哥兒一杯茶,命他去敬一敬林錦樓。

ps:

對不住各位,下午家里有急事,所以拖到現在才更,本來想更六千字的,但是后面寫得不滿意,還要再修改,看看已經過點了,趕更上三千,余下的明天一定更,再次抱歉！

另外,打賞的諸位也下章集中謝,謝謝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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