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中天。

    星於雲絮間閃閃爍爍。

    【一家報社】咖啡店亮著燈。

    隔壁烘焙店也亮著燈。

    保鏢們在裏麵喝咖啡吃麵包，說話聲悶在門店裏幾乎聽不見。

    門口幾輛黑轎車安靜停著，一切看起來都很安靜。

    咖啡店一層空空，金屬機的咖啡機安靜映照著滿堂不不搖的花和燈，還有某張桌上歪歪倒倒的好幾支空酒瓶。

    二樓，葉空背靠床沿坐在地毯上，臉上戴著溫璨的VR眼鏡。

    在後，溫璨躺在的床上人事不省——是喝了好幾瓶酒後才勉強醉倒睡的。

    窗外夜風習習，烘焙店裏保鏢的說話聲變催眠的絮語，這樣的寧靜深夜裏，葉空卻在虛擬世界裏再次看見了池彎刀。

    那些溫的部分如今再看來已經完全換了，看著那個鮮活的能跑能笑的池彎刀，葉空很難形容心底的滋味，直至炸再次發生。

    ——

    不一樣了。

    當視野變得模糊破碎，漫天梨花都出現在裂的玻璃外時，葉空知道溫璨對搭載影像做出了改。

    而改的容是，他從車外那個無能為力的幸存者，變了在車無法逃的遇難者。

    他變了池彎刀。

    ——

    炸聲近得仿佛就發生在，可巨響後火焰還在熊熊燃燒。

    視野扭曲，一切都在融化，在沸騰，在蒸發和四散飛濺。

    VR眼鏡無法傳輸痛覺，可五相通，就像看到骨頭鮮淋漓紮出皮的畫麵人會不由自主扭曲麵孔共疼痛那樣，這樣真到極致的視覺，也完全足以給驗者的大腦帶來可怖的。

    葉空的手不由自主扣了地毯。

    以為應該結束了，可影像卻還在繼續。

    “”低下頭，看見正在燃燒的雙，看見穿手臂的金屬，看見滿流不盡的跡。

    “”向左看，是參差猙獰的玻璃窗外手可及卻永遠不可及的天。

    “”向右看，是飄飛的書頁灰燼，那些燃燒的紙片上，有的是《銀河之花》，有的是《家庭經營智慧手冊》。

    最後“”把目投向前方。

    隔著赤紅的火焰，隔著扭曲的空氣，“”看見的孩子，從漫天梨花裏站了起來，轉離開了這條公路。

    可他並沒有真正走出去。

    他隻是背對著越來越遠，在這路上他穿上西裝，打上領帶，麵容漸漸，踩著高定皮鞋出於那座高貴典雅的莊園，與殺死他的仇人說說笑笑，對藏真相的幫兇恭敬有加，他走在機場的貴賓通道，走在英簇擁的高樓之中，他去了很多地方，看過很多風景，賺了很多錢，曆經很多事……

    他在繼續他的人生，他在一刻不停的時間裏逐漸長一個極其功的人。

    可這輛車卻永遠困在原地。

    大火也一直燃燒著。

    ——

    這段影像沒有結尾。

    窗外遠那個溫璨是真實世界裏的他——溫氏集團的溫總有無數在各種高檔場所出沒的畫麵。

    這些畫麵被溫璨植影像裏，把他虛構出來的池彎刀，和真實的他，徹徹底底地鏈接在了一起。

    腦子裏火焰燃燒的聲音一直持續著，仿佛永不終結——又或者，隻有視線裏那個溫璨死掉才能結束。

    ——

    不知道過去多久，葉空終於扯掉了設備。

    不算輕的一個東西，砸在地毯上，發出一聲很輕的悶響。

    隨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葉空坐在地毯上一不了好久，才轉移視線看向了前方的落地窗。

    夜無邊，玻璃上大片映出室的裝潢，還有床上那個沉沉睡著的人影。

    看著那道沉睡的影子，還殘留著灼燒聲音的腦袋裏不由自主浮現出回來的路上發生的一切。

    溫璨說的那些話。

    想，他在為了他心深最真實的緒而到恥和崩潰，這是可以理解的，事實上，殺人犯的心是不值得研究的，溫榮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他到底誰不誰，到底是演戲還是真的，也統統都不值得研究，大家隻要知道他犯法了，他該死就好了。

    是的，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如此——可對溫璨……他無可奈何。

    的，玻璃上出現了別的影子。

    那是在南港所見的畫麵。

    唯有月照亮的昏暗中，溫榮戴著麵，在趁夜瘋狂毆打他的兒子，企圖把他活生生打死，而溫璨明知麵下是誰，明知隻要喊出他的名字就能讓他驚駭失措從而輕鬆反擊，但他卻始終一聲不吭。

    彼時葉空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對著那個場景流淚，但現在，好像約明白了。

    那樣瘋狂，那樣猙獰，卻又那麽無聲，那麽沉默的一幕。

    視野一點點變得模糊。

    什麽東西在瞳孔上覆了一層，然後匯聚起來，浸下眼眶，再沉甸甸墜落。

    是眼淚。

    葉空不再像第一次流淚那樣去大驚失用手了。

    依舊隻是那樣坐著，繼續看著床上那道醉去的影子。

    看到他的傷口。

    和床上躺著的那個毫發無傷的溫璨不同，在玻璃上看見傷痕累累的另一個溫璨。

    他並不喊痛，甚至沒有出任何忍痛的表，可卻漸漸浸他全的服。

    葉空就這樣靠著床沿，看著玻璃上的影子，一語不發，卻無知無覺般流了許久的眼淚。

    窗外大概刮了陣大風，樓下的玻璃門被吹得晃，帶得風鈴也跟著響起來。

    遙遙的鈴鐺聲中，葉空聽見遙遠時空裏傳來的自己的聲音。

    “如果有朝一日誰能讓我真的領悟什麽是真正的，我願意把我的全部家都送給ta。”

    年的葉十一坐在蘋果樹的樹枝上，隨手晃了一下用果子做的小風鈴。

    清脆如泉水的響聲裏，樹下有人轉頭來，他的眼神在斑駁的點中閃閃爍爍，笑意盈盈。

    “你確定嗎？不管是什麽嗎？”

    年的聲音飄飄渺渺，不懷好意：“如果是痛苦呢？是濃烈的，無法紓解，也無法解決的巨大悲傷呢？那滋味可超不好的，沒準兒你會哭哦。”

    一聲哼笑後，樹上的葉十一清脆地拍了三下掌。

    “那豈不更好？如果真的有那麽個人，那不是我當下的價，我未來的收也可以分ta一半啊，一大半也可以。”

    “哈哈，口氣不小，真不知道我是該提前羨慕那個人，還是同那個人呢。”

    年的笑聲和果殼鈴鐺的聲音一起，乘著風飄盛夏的雲霄，飄到了多年後這個安靜的春夜裏。

    葉空用淚水洗淨了眼睛，對著玻璃上那道似是而非的影子，兀自喃喃：“你說得對，這滋味可真不好。”

    ·

    手邊的手機震了震。

    葉空拿起來看了一眼，點開了消息。

    是曲霧發來的事進展。

    抹了把臉，皺眉看起來。

    曲霧用員工號在另一個社平臺上發布的要起訴微博的消息得到了極大的曝，是點讚就超過了二十萬，評論也超過了五萬，並且以此為起點，影響力也在同時擴散到了其他平臺。

    論壇、微博、視頻網站，都在同時用不同的方式搬運這個帖子，流量激增下，把微博上那個臨時放出來的明星醜聞都給狠狠了下去。

    熱搜詞條前二變了#不死妖起訴微博 索賠千萬#和#葉空不死妖衝冠一怒為藍#。

    瀏覽量和參與度都在飆升。

    曲霧：他們一直在強行改熱度，想撤熱搜，但今晚他們的程序員太忙了，顧不過來這麽多事

    又過了幾分鍾後，曲霧再次發來消息。

    【對方聯係我們了，想要私下通，給出的解決方案是我們撤訴，以及工作室不要再針對此事發表任何態，他們就把賬號的言給取消掉，原本那條微博不會刪除，網友可以繼續在那條微博下互。】

    葉空角輕蔑地勾了勾，敲出‘拒絕’二字。

    【要麽撤銷言，要麽法庭上見，還是他們要把我當那些他們隨便言銷號卻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的普通網友？那就試試好了，反正我有的是錢也有的是時間。】

    那邊大概去理去了。

    過了一會兒，曲霧突然道：【你不高興？】

    【怎麽說？】

    【從沒見過你這麽緒化的樣子，太稀奇了，跟太在半夜升起差不多，我人都神了】

    【……】

    葉空深吸一口氣。

    又過了許久後，曲霧發來消息。

    【他們妥協了。】

    【。】

    【你的把微博老板的賬號破到開了一鍵防護模式，還有個瘋狂黑客給老板發恐嚇消息說要開他全家人的盒】

    葉空：……

    【那個瘋狂黑客不會是你吧？】

    【驚訝.JPG我可是良民，怎麽可能幹這種事呢？】

    葉空：……

    ·

    當不死妖工作室的賬號重新恢複正常，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可無數深夜也依舊在加熱此事的網友卻猶如打了一般，蒙在被窩裏，躲在廁所中，或者幹脆圍在宿舍桌邊抓彼此的手，同時發出或大或小或肆意或抑的歡呼。

    “太好了！”

    “繼續發！”

    “我還不信了！”

    “啊啊啊啊我要那個畜生去死！！！”

    “話題雖然恢複了，但熱度一直在減！繼續衝！”

    “發帖發帖發帖……”

    ·

    床上傳來輕微的靜。

    葉空放下手機，轉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