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璨愣了一下。
葉空卻看著他在想——沒錯,我可算找到我能做的事兒了,我本就不會安人,也不知道該怎麽琢磨溫璨的心,可我卻能知道別人的心——那些齷齪的,骯髒的,充滿和野心,金銀橫流的心髒。
想可能真的是什麽惡魔轉世,對於滿懷與善意的靈魂無從下手,對骯髒扭曲的魂魄卻能毫無難度直覺般的一眼看。
溫璨已經從愣怔中回神,眼神定定地看著,輕聲問:“怎麽做?”
葉空看他一眼,上前兩步,從他手裏出手機,點開撥號界麵,給費書打了通電話。
剛打通就聽到那邊急躁的匯報聲:“對了我忘了告訴您,葉小姐來了,我剛剛樓下保鏢給放行,但忘了跟您說了……”
“葉小姐正在跟你通話。”
葉空打斷他,問,“你在病房嗎?”
“……在。”
“病房裏有電視嗎?智能電視。”
“……”費書看了眼牆上的大塊晶熒幕,“有,超高清超大屏超智能超薄。”
“有別的保鏢在嗎?”
“……有。”
“把病人的手腳綁起來,以免他掙紮。”
“……哈?”
葉空抬眼看向溫璨。
溫璨沉默的看著。
夜風若有似無地吹著,高天上那一勾彎月已經完全從雲團裏暴出來,歡快灑下無垠的冷。
葉空看著溫璨的眼睛,聲音落在月裏,輕輕涼涼,公英一樣散在兩人邊:“你會投屏嗎?我傳你一個超高清三百六十度對著溫榮拍的晚宴直播的全程回放——你把它投到電視上,保證病人能看到聽到,如果他閉上眼睛,就把聲音放大,如果他捂住耳朵——哦,被綁住手的應該捂不了耳朵。”
“……”領會到話裏的意思後,費書恍然大悟,又無言以對,還從心底升起來一點點微妙而冰涼的敬畏來。
他舉著手機,看了眼早就安靜下來,正躺在床上閉眼休息的老人——的確是個病人,而葉空方才也真的是用的‘病人’這個稱呼。
冷冷淡淡,不含任何緒,自然也沒有惡意,但越是如此,越是滲人。
費書示意保鏢把人盯住,轉出了病房,才低聲道:“您確定嗎?如果讓他心髒病發出了意外怎麽辦?”
“他有心髒病嗎?”
“……倒是沒有。”
“那他就不會心髒病發。”葉空冷淡道,“病人都這麽大年紀了,什麽風風雨雨沒見過,這點打擊算什麽?他們這種人最擅長的就是把一分的傷勢用放大鏡加重十分擴散出去,你照我說的做,他絕不會出事的,因為他肯定還要堅持著用這條命去就他的兒子。”
葉空說:“除此以外,網上那些罵溫氏集團罵溫家的評論你們也篩選一下,他要是看直播看瘋了,你就把那些罵人的評論投在電視上滾式播放,讓他換換口味……”
“那他要是閉著眼呢?”
“你隻管做就對了——就算閉著眼,他也無時無刻不在遭著折磨,因為人骨子裏就犯賤,越是不願麵對的越是恐懼的東西,他越會忍不住要看的,就算沒看,他也會被自己的想象一直折磨。”
“……”
沉默了好幾秒,費書才說:“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
葉空把手機遞還給溫璨。
溫璨慢慢接過來。
空氣涼涼的,氣氛似乎也發生了變化。
剛才那一通電話裏,葉空的聲音就像公英縈繞在他們側,好似在不需要用語言說明的時刻,他們無聲無息就了某種程度上的共犯。
溫璨握著手機,也不再急著送葉空回去了。
“剛才在病房裏,我說他和他兒子一樣,都是麵對恐懼的東西時,會不斷逃避,不斷自我催眠的可憐蟲。”他說,“或許你這個辦法並不能很管用。”
“不,一定會管用的。”葉空笑起來,“因為這些東西就在他眼前,就算自我催眠再功,他也不能始終不睜開眼睛不張開耳朵,所以,這會是一個不斷自我催眠,又不斷自我碎的過程。”
“……”溫璨沉默片刻,“你……”
“這是一種神待。”
葉空用那張冷冷清清的臉這樣說:“不選擇直播切片,而是選擇全程,是為了拉長待的周期,讓他能起起伏伏的痛苦,而不是始終都在最高值,或者說——最高值會一直產生變化。”
葉空就背起手往前踱步,開始像個老師一樣一本正經地對溫璨講解:“一開始看第一遍的時候,他大概隻會在看到溫榮上臺致辭開始張,然後到溫榮被拷住的時候,他才會開始痛苦,之後再經曆折磨,直至你的掌聲讓溫榮發瘋認罪時,痛苦會發到最高點——可是當開始播放第二遍,因為他已經看完了全程,他已經知道在哪個點開始痛苦就會降臨了,那麽他將會更早的張,也更早的痛苦起來——直至循環多次,他會從第一秒就開始張,從第二秒就開始痛苦,整個過程都將變極大的煎熬,偏又無法掙。”
葉空繞著溫璨慢慢走了一圈:“快崩潰的時候,我們再給他換換口味,讓他一下另外的痛苦,去看看他最重視的溫家和溫氏集團是怎麽變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的,哦,還要吩咐小費,讓他多挑一些有容有技含量的評價,不要隻有髒話,可髒話類型的也要有,因為高貴如他,高貴如他的家族和事業,恐怕從未被這些無產階級以如此輕蔑侮辱的語氣提及過。”
“人會被語言和無休止的惡意毀掉的。”
葉空回到溫璨麵前,抬頭直視他的眼睛,神裏有種漫不經心的冷酷:“關於這一點,我已經驗證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