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顯拆開一看,手腕微頓。
信上字跡工整,容簡短:
三月三,一品居。
第65章
如若不是樓盼春,霍顯興許都不會與皇長孫有太多集,像他這樣的庶子,還是個不討人喜歡、子乖張的庶子,本沒有機會及那位養在東宮、神仙一般的年。
說他是神仙,一點不為過。
今時或許沒人記得,但在當時,長孫連鈺這個名字,并不比他父親懷瑾太子的名諱人關注,起初是因為他是顯禎帝第一個皇孫,顯禎帝對他不釋手,常帶在前走,是以書房常出現這樣的景象——長孫小殿下坐在顯禎帝上陪他批閱奏折,又或是閣商議機要,長孫在旁玩著九連環。
顯禎帝太疼小皇孫了,無人敢說一句不妥。
但后來,興許是前聽政耳濡目染,長孫小小年紀便頗有見識,八歲便可舌戰群儒,他巧舌如簧,出口章,說出的話讓翰林院那些學士都一時反駁無暇,更是在十歲時寫出了《論民》一文,將“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闡述的淋漓盡致,提出的幾條利民的律法,至今百姓還因此惠。
那字字珠璣里,不僅是智謀,更多是仁。
人人都說,長孫完全繼承了太子的才華與寬厚,而他年紀還這般小,來日興許比他父親還要有更多建樹,有此后裔,大雍必長盛不衰。
霍顯是隨樓盼春進宮時偶遇了長孫,他就像霍玦一樣,優秀得令人生厭,又年老,小小年紀酷說教,仿佛把自己當了救世主,霍顯則是他眼中誤歧途的可憐人,別人避之不及,他偏要救他。
長孫眼里的救贖,便是讀圣賢書。
他堅信多讀書,魔鬼也能被拉回正途。
霍顯就這樣了他的伴讀,被迫的。
他常是一襲錦,手握經書,說:“多讀書,于你有益,刀劍只會加重你的戾氣。”
“你太爭強好勝,總會吃虧的,何況勝負有那麼重要麼?我皇爺爺說了,刀劍是用來保護百姓的,你得用在正途上。”
“閉眼深呼吸,霍顯,你太浮躁了。”
縱年鋒利,可也心單純,在這日復一日的說教拌里,總能生出一些錚然的誼,只可惜東宮那場火來得太快,快得令人應接不暇。
霍顯后來想,長孫若能平安長大,該是與太子殿下一樣,飄若游云,矯若驚龍,長玉立,如松如竹。
總之不是現在這樣——
霍顯手挑著簾子,便停在那里,看他轉椅回過,看他病容蒼白,不復當年。
而謝宿白只角噙著一和又沒有溫度的笑,風將袂吹,他語氣平常道:“來了,坐吧。”
室酒香飄浮,侍奉上酒樽后便悉數退下,讓出空間給兩位時老友敘舊。
敘舊……
霍顯落座,四目相對,靜默頃,卻沒有什麼舊事可說,他道:“疫病、庫銀,是為激發民怨,挑起爭端,各地起義也是你在背后教唆,不止是為報復朝廷,你想趁機發兵。”
謝宿白笑笑:“是。”
談笑間,風輕云淡。
皇城戰,必將流千里,這對他來說仿佛只是件最微不足道的事,霍顯不言,著酒杯的指腹挲了一下,才說:“戰事一起,傷筋骨,殿下想要歸位,這是最壞的方式。”
謝宿白點頭:“但這也是最快的方式,不然呢,難道我要等著熬死閹黨,熬死皇帝,再熬死那幫固執己見的大臣嗎?你該明白,不到絕境,他們寧愿擁立宗親,也不會是我。”
“太多年,我不想等了。”
霍顯目凌厲地看向他:“你是非打不可嗎?”
謝宿白反問他:“我有什麼理由不打?”
他目視霍顯:“我曾經自以為是地要你當個好人,可我后來才發現,時天真,竟以為心懷善念能便能立足天下,后來方知,連命都不一定保得,死后還得聲名狼藉,不得善終,惡名之下,本沒有人在意你做過什麼。我父親一生為民,可你看,有誰記得他曾晝夜不眠修善律法,減輕賦稅,又有誰記得他雨夜長跪為民請命?”
“你告訴我,我有什麼理由不打?”
霍顯:“樓盼春也同意?”
謝宿白抿了口茶說:“他,心里該是不同意吧。”
“好。”霍顯擱下酒杯:“我再問你一次,非打不可嗎?”
這次沒等謝宿白回應,他單是與謝宿白對視一眼,便掀袍起,手剛扶上門,謝宿白倏地住他:“你為什麼不問,不問我既沒死為何不聯系你,不問我……為何要殺你。”
霍顯沒吭聲,也沒回頭,徑直推門出去。
謝宿白久久凝視對面那杯冷酒,臉變得奇差無比,傲枝走進來,憂心道:“主上,可還好?”
謝宿白卻是嘗了口霍顯沒喝過的酒,被嗆得眼都了,他咳嗽半響,在傲枝驚憂的目下,說:“你知道嗎,我從來不怕霍顯是個惡人,惡人倒好,能為我所用。”
“但我怕他,是個好人。”
霍顯走極快,生怕多問幾句便要心了,門外發呆的銀妝都險些被他撞倒。
馬車就停在一品居門前,霍顯開簾子,問:“人呢?”
他的臉實在很難看,南月陡然站直,“主子您進去后玉落小姐也跟著進去了,沒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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