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顯手上作漸緩,他勾道:“我原本以為你在京中的助力是……是你師父,但現在看來并不是,至于給我下毒的,自然也不是他,是另外一個人。”
他停了停,抬頭看姬玉落,說:“我想見他。”
起初,霍顯確實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若樓盼春還在,有誰能越過他發號施令,且為什麼樓盼春要輾轉通過一枚銀戒與他聯系,而非更直白一點的方式,那只有一個可能,在他后,還有一個人。
可有什麼人,能讓樓盼春心甘愿去效命,為此姓埋名多年,且這個人,還得與東宮有所牽連。
而通過這次下毒之事,霍顯才看清一些平日里忽略掉的細節,比如紅霜,和朝不同,姬玉落明顯待朝要更為親昵一些,紅霜的主子另有其人。
而紅霜的言行舉止太過規范,的站姿走姿皆是被嚴格規訓出來的,比正經的大家閨秀還要大家閨秀。
這般吹求疵,斷然不是姬玉落的手筆,霍顯只能想到一個人,長孫連鈺。
之前他一直想不通,樓盼春所為若僅僅是為了報復朝廷,本沒有必要在京中散播疫病,挑起事端,這更像是有奪位的征兆,可他能擁誰上位?就連趙庸都懷疑是藩王異,但若是皇長孫還存活于世,一切便都得以解了。
姬玉落沒給準話,不確定謝宿白肯不肯見他,只說盡力一試。
但即便兩人相見,也并不能改變什麼。
沈青鯉今日與挑明了其中利害,催雪樓所圖正是聲,得到皇位不過是第一步,能不能坐穩皇位才是最關鍵之,而這需要爭取到更多朝臣的支持,尤其是閣、國子監,三法司,這時有正統皇室脈鋪路,又有民心所向為其加持,這才能讓那些朝臣摒棄東宮有罪的觀念,為長孫繼位路上的擁護者。
畢竟東宮謀逆已是一樁爛案,所有涉案之人不是死在那場大火里,就是在之后漸漸因各種意外喪,想要查證實屬不易,否則謝宿白不至于大費周章另辟蹊徑。
而借聲譽登上帝位的君主,繼位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肅佞,司禮監和錦衛頭頂那把刀,都將是他向天下示好的第一個禮,以此證賢明。
換而言之,不管霍顯究竟有沒有阻礙謝宿白,哪怕眼下謝宿白沒有其他打算,但只要霍顯留在京都,待權力更迭之時,他也只有一條路。
姬玉落忽然道:“你喜歡錢麼?”
霍顯被這麼沒頭沒尾問得一愣,隨后笑說:“當然,雖說錢財乃外之,但試問有誰不喜歡這種俗?”
這話姬玉落也很認同,想了想,道:“若是給你很多財,不愁吃喝,并不比你現在差,你可愿意離開京都?”
霍顯一怔,長長的眼睫遮住了瞳孔里的緒,他從鼻腔里溢出一聲笑,抬頭道:“你知道皇城為什麼是皇城嗎?”
看著姬玉落的眼睛,霍顯慨地說:“天子腳下,永遠有比財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權,無上的權力遠遠比金銀更令人心,我背靠司禮監,手握鎮司,還有帝王的庇護,而皇帝和司禮監都被攔在宮墻之,玉落小姐,我是真的能在京中橫著走,就連地方員京覲見,首先要跪的第一人不是皇帝——而是我。”
他靠著椅背,細數自己的種種特權時臉上浮現出幾許得意,說到厲害之甚至會愉快地瞇一下眼,在他臉上甚至能看到爬滿的,而他耽于這些,像個不折不扣的大臣。
不,不是像,他就是。
而他也在間接告訴,僅僅是錢,引不了他,他不可能舍得離開京都。
說到最后,霍顯玩笑道:“心嗎,要不你離開催雪樓,跟我混吧?”
姬玉落也看著他:“好啊,什麼時候錦衛能司禮監一頭,我就抱鎮大人的,也當回惡霸試試。”
惡霸霍顯笑了。
第63章
兩人之間的話看似無用,實則句句暗藏深意。
待霍顯笑完便沒人再開口說話了,像是今夜都折騰累了,停下來兀自放空著。姬玉落側坐在椅子上,右臂頂著椅背,斜眼看他坐在那兒翻手取暖,眼睫微垂,睫的影子投在眼下,纖長無比。
忽然想起在賭場回來的途中劫囚車那次,他堵在墻角,揭開的面后,不由分說把人抱起來,從那個角度看霍顯的睫好像更長。
怪不得沈青鯉最后會拉住說:“你是不是也看上他的臉了?”
“他那狗脾氣,除了臉沒有別的優點了。”
說到最后他有些恨鐵不鋼:“我真真沒有想到,你竟是如此淺之人。”
為了給霍顯驅寒,整個屋子都暖融融的,熱得要將人化開,他自己倒不覺得,齒間甚至還是冷的,但姬玉落鬢發卻已經了,鼻尖都冒出細細小小的汗,側坐著也是為了避開熱浪。
霍顯烤了會兒手,便將炭火滅了,起推開了窗,散了熱氣,說:“我還有事要理,你先睡——門口那小丫頭讓停手吧,其他的事,明日再說。”
門外朝與南月還打得熱火朝天。
姬玉落對著敞開的窗,呼吸暢快了些,卻沒喊停朝,聽聲音朝顯然已經打瘋了,只住他說:“你這就好了?”
知道毒素發作時,再健壯的人子都是極其虛弱的,在那個時候置于冰桶中,可能一時舒緩疼痛,但事后寒氣,便會奇冷無比,外來的溫度也不能很快退寒氣,是以不過聊勝于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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