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箱煙花畢竟年份已久，又在地下室堆放了幾年，多有些發，簡婧其實沒太敢抱期它能真的放起來。

但當煙花真的飛到空中，綻放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輕輕“哇”了一聲。

每一束騰飛向高空的煙花，都在半空中散出了繽紛煙霧，如流噴瀉的瀑布向下，似七彩祥云一般，煙花綻放聲聲，在空中留下絢爛的痕跡。

雙手撐在后，著夜空的煙火，像小孩子一樣，眼睛很亮。

周郅京收了打火機，走到邊。

簡婧仰頭看他，笑，眼中水瀲滟。

眼前的煙花吸引了大院的不人，連同著自家的那幾位長輩，他們在熱鬧的幸福中靜謐觀賞著這一場煙火彩云。

煙花如同去年元旦西山著外那夜一般絢麗。

其實去年元旦那天，周郅京買了很多箱，在西山著旁邊放了很久。

夜空被煙花點的驟亮，“騰騰騰”放了很久。

他跟小陳換著來，各自都點了會兒。

小陳點到最后手都開始哆嗦，又冷又，“導兒，真要筋了。”

周郅京雙手揣兜靠在車旁，右眼上還蒙著紗布，頭頂上空煙火映亮他瘦削干凈的側，眼睫垂覆，盯著剩下那幾箱，若有所思片刻，淡道：“收起來吧。”

收到老賀的那個地下室。

等有機會了，再放。

那個時候，他確實沒能想到有一天，會以這樣的形式放給看。

面對面的，看著的笑，溫和而。

周漆漆也看見了簡婧的笑，問：“嫂子就這麼喜歡看煙花嗎？”

簡婧點頭，“是呀。”

是真的喜歡看煙花。

很喜歡，很喜歡。

明明轉瞬即逝。

但是，在它綻放璀璨的那一刻，也還是很，得能讓所有人記住，這就已經能夠證明它存在的意義了。

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那一刻嗎？

一刻即是永遠。

某些瞬間，總能在腦海中深刻印下，直到死亡，這就是瞬間的永遠。

新的一年在這樣一個冬日靜靜來臨，像流淌的水源，悄無聲息。

零點過后，互道新年好，就各自回了房間。

當然，周漆漆同學正在被自家老媽嚴抓學習，在元旦降臨的這個小時，拿著他的試卷開始審判。

周曉蘭平時太忙，對于周漆漆的照顧也實在太。

他們母子之間，其實真的很單獨相。

因為大部分時間有活躍氣氛的簡媽，還有疼漆漆不準周曉蘭兇他的簡爸。

所以一到了這種獨時刻，周漆漆真的有點局促。

“這種得分題都能錯，周漆漆你是怎麼想的？”

周漆漆只扣手，不回答。

周曉蘭語氣嚴肅：“你有沒有想過以你現在的績，很可能連高中都上不了。”

試卷上大片的空白，大片歪歪扭扭的錯字。

連最基礎的古詩默背題都錯得離譜。

“那就不上。”周漆漆低頭，“誰說人活著就一定得上高中。”

“抬起頭，把你的態度放端正點。”周曉蘭神不愉，將他試卷冷冷撂在桌上，“你這點分數還不如別人一科，但凡稍微上點心，你都不可能學這樣，周漆漆，我問你，每天上課都在干什麼？”

周漆漆安靜了會兒，“那媽你知道我放學都在干什麼嗎？”

周曉蘭皺眉：“你自己的事要來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是啊。”周漆漆靜靜的在里重復了一遍的話，“你怎麼會知道……”

當然不會知道。

因為更在意的那些學生們。

甚至記得班里哪個學生的月考績下降了多名次，都不知道的兒子今天干了什麼，又是怎樣度過的。

有時候周漆漆真的很納悶，在想自己是不是撿來的。

不然，他無法理解他媽為什麼不他。

周漆漆大有點那破罐破摔的意味在：“我就是笨，就是學不會，我知道你希我才，我也希我自己才，可是我真的學不會，如果你不喜歡我這個兒子，就從你那堆好學生里拎出來一個吧。”

周曉蘭聞言一怔，眉頭擰起：“周漆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反正無論我說什麼，你都覺得我是在胡說八道，覺得我在叛逆期，那我不如不說的好。”

周漆漆徹底沉默下來，一言不發。

紅筆敲在桌面，發出“噔”的悶聲，周曉蘭面不虞，靜靜看了他很久。

那些刺耳的話卻沒有出現，隔了半晌，周漆漆只是約聽到了一聲輕嘆。

周曉蘭的聲音傳來，“早點回去睡吧，時候不早了。”

周漆漆垂了垂眼，低著頭“嗯”一聲，推開門走出去。

門口，滾滾正頂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搖起尾，在等他。

周漆漆將門輕輕關上，把滾滾抱起。

他抱著滾滾下樓，剛拐彎，忽然看見漆黑一片的一樓有人影。

周漆漆納悶，手到墻壁，按下開關。

“咯噔——”

燈亮，照亮了正坐在沙發上的簡爸，手里還抓著鯛魚燒的袋子。

“……”

簡爸淡定，將袋子扔進垃圾桶，“我看這有垃圾，沒人丟，順手扔了，漆漆還不睡啊。”

“……嗯，這就睡了。”周漆漆又問，“好吃嗎簡爸？”

“好吃啊——”反應過來，簡爸一愣，輕咳了聲，繼續說道，“今晚的火鍋好吃的，就是湯有點咸，這不才起夜來喝水。”

周漆漆忍住角那一瞬間的笑意，抱著滾滾朝一樓的臺去，聽見后的簡爸說：“漆漆，要是了就給簡爸說，給你煮面條吃。”

周漆漆頓了下，回，笑得純真：“不，簡爸。”

他走去了臺。

很安靜，沒人，只有風聲。

周漆漆很喜歡在這里待著，因為這是只屬于他自己的小空間。

待了沒多久，門突然被從里打開。

他扭頭，看見了自家哥。

周漆漆并不意外：“剛才是我嫂子讓滾滾在門口等我的嗎？”

他一推開門，看到地上剩的幾粒狗糧，也就一瞬間明白了滾滾為什麼會那麼乖的窩在門口等他。

“嗯。”

周郅京應。

周漆漆手著滾滾的：“嫂子好，哥也好，簡爸好簡媽也好，所有人對我都好，只有我媽對我不好。”

周郅京在他邊坐下，手里拿著兩罐沒打開的蘇打水。

“小時候，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周漆漆搖搖頭，反駁他的話：“等我長大了，想法也不會變的，因為對我就是不好。”

“哥你知道嗎？我十歲以前，一直都知道我媽討厭我，但不知道為什麼。后來長大一點了，別人跟我說是因為我媽一看見我就想起我爸……”

“然后我就去問我媽，我問是不是這樣，說不是，說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不一樣的。”

“但是剛才，打算要罵我的時候突然收住了，我發現還是把我當作了我爸。”

周漆漆笑了下，“因為看我那個眼神特別奇怪，就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在過我看另外一個人。我之前總以為是因為討厭我爸才討厭我，但結果，是因為我我爸才我，因為我爸，居然舍不得罵我。”

屋及烏，是周漆漆在今天又功理解到的一個新詞。

周漆漆其實對自己的父親沒印象。

一點印象都沒有。

所有人提及他，都只有一句話。

那簡短而又真摯的一句話。

“哥。”迎著風聲，周漆漆道，“你能不能跟我聊聊我爸？”說著，他又搖頭，“別說他是一個英雄，這句話我已經聽了太多遍。”

周郅京側眸看向他，小小年凍得雙臉紅彤彤，已然褪去稚，雙眼卻格外清澈明亮，干凈到像夜空里的星。

“行啊。”他沒什麼緒的拿了塊咖啡糖吃，嗓音低淡含糊，“不過先打好招呼，剛才你說的那些，別再和別人說了。”

周漆漆：“嫂子也不行嗎？”

周郅京睇一眼他，“那用得著你說？”

“哦。”周漆漆說，“行吧，我答應你。”

周漆漆也明白，他哥是不想這些話傳到他媽耳朵里，怕他媽傷心。

周郅京沒立即說話，屈指叩叩桌面上的蘇打水，周漆漆立馬會意，把蘇打水撬開遞到他哥面前。

這時候，周郅京才算滿意，終于開了口——

“趙團長這個人，稚。”

“沒心沒肺的，跟誰都笑呵呵。”

“之前有回非要跟隊友去河里抓魚，最后魚沒抓回來，鞋里上全是泥，又不知從哪逮了只鴨子回來給我和你嫂子瞧，等周老師回來一看， 家里都被鴨子和他搞得臟兮兮，沙發上都是泥點子，正打算發怒，轉頭一瞧趙團長一聲不吭，就在那罰站等著挨訓，旁邊還站著個泥鴨子。”

周漆漆抱膝，笑。

風寂寂，滾滾窩在他懷里打了個噴嚏。

被打開的蘇打水時不時冒出幾個細小的氣泡，頃刻又破開。

“周漆漆。”

“嗯？”

最后的最后，周郅京嗓音淡淡的，忽然道：“買一送一，再告訴你個。”

周漆漆怔怔抬頭，看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