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輕。

清晨，冬天的天還未亮。

巨大的圣誕樹立在教學樓下，值日的學生們清掃昨夜下雪過后地面的泥濘與落葉。

食堂大爺大媽推著裝滿大框菜的推車進校園，幾個晨跑的學生活起，門口坐在椅子上的大爺慢慢打了個哈欠，手中保溫杯的茶葉上還浮著沫。

潤的冷意讓空氣更加清新，清晨的校園中總是帶著一種特殊的味道，很清爽，很獨特。

學校的平安夜就在這樣尋常的一天開始了。

總攝室的幾名工作人員著鏡頭上的霧氣，聽見陸副導一大早進來就開始抱怨。

“死小子，臭小子，好心當驢肝肺的白眼狼小子。”

丸子問，“怎麼啦陸導，心不好呀？”

陸副導掛著個臉，“誰說的，心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丸子，“那您這是？”

“天生臭臉。”

“……哦。”

過會兒，陸副導坐到鏡頭后，看著幾位嘉賓一一出現在屏幕里，目落在簡婧那條漿果紅圍巾上，臉更臭了。

紅圍巾，紅子。

忽然想起昨晚周郅京看到自己床邊出現那東西之后，恨不得把那張床扔出去的嫌棄樣子。

有什麼不一樣？

不都是紅的，往上穿的嗎？

怎麼還區別對待呢。

幾分鐘后，周郅京出現了，一黑長羽絨服，黑衛連帽帽檐蓋住大半張臉，他雙手環臂將自己裹得很厚，那頭蓬松頭發有點帶卷，遮住眼皮。

坐下之后，他慢慢挪過視線，和陸副導對視。

就在陸副導以為他要說出什麼刻薄的話時，他只是睡眼惺忪的冷淡撂了句。

“讓開，坐我位置了你。”

“……”

陸副導不爽站起來，“我也是很難理解，為什麼某人每天早晨都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周郅京了他坐過的地方，坐下，嗓音輕松懶怠，“年輕人不都是這樣？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著，你自然不會懂。”

陸副導，“誰不懂了？我可也是與時俱進的年輕人。”

“嗯。”對方懶洋洋回，“圣誕節給人送的年輕人。”

陸副導反駁，“那可不是簡單的。”

周郅京：“？”

陸副導眼神幽幽，“是圣誕老人的禮。”

周郅京沉默，“。”

回旋鏢，雖遲但到。

今天節目的第一個任務是制作姜餅。

在別組CP都濃意的拍攝時，再次被迫分到一組的“喻見婧心”猶如兩個流水線的面點工人，一個飛速攪拌面，一個飛速攪拌糖霜，戴著口罩互不流。

簡婧和姜希今天戴了同款的圣誕皮筋，斜麻花辮子，歪歪扭扭的紅小麋鹿束在尾端，本該是可俏皮的模樣，配上簡婧那一副正人君子的正直氣息，真是違和至極。

制作結束后，兩人功獲得了制作最多且最漂亮的那一組。

并贏得下午雪時率先挑選雪用的資格。

下午雪的場地是在校外，坐大趕去的路上，喻卓用小號翻了下微博。

第一期，他曾在真心話大冒險節目里料過“現場有喜歡的人”，雖然當時是為了節目效果，但此刻也著實為他帶來了更大的災難。

直到現在，他的微博底下也仍是淪陷的狀態，各種冷嘲熱諷說他為了人放棄事業。

簡婧的微博自然也遭了殃。

喻卓輕嘆口氣，將手機屏闔住。

“抱歉，婧姐，給你添了不麻煩。”

簡婧微愣，看向他明白是什麼意思后，搖了搖頭：“這句話也該由我對你說。”

如果跟他綁CP的人不是自己，或許也不會鬧到如今這種地步。

喻卓言又止，最終抿，笑了笑。

“好朋友之間不說這些。”

現在微博大號被公司管控，他沒有權利使用。

只能等到風頭過去之后，微博由他自己理，再出面澄清他和簡婧的關系。

其實喻卓本不該回來的。

公司，助理，都在勸他別再蹚進這趟渾水，既然出來了，明哲保才是關鍵。

但他不肯，堅決要求回來將節目拍攝完。

助理當時看他的眼神都有點不對勁，“喻卓哥，您和簡婧老師之間不會真有點什麼吧……”

那時候，喻卓也很坦的回復了。

“有，當然有。”

“沒有，就不會有今天的我。”

要說真對簡婧有點什麼，也只有欽佩和尊重。

沒人知道，他曾經是簡婧的。

也是簡婧里最古的大之一“婧心禮”的皮下前原主。

那些年，的無數個路早視頻和修照都經他手傳出，許多個大的數據，許多個登頂的熱搜，那些領獎落淚的瞬間，他都以的份參與在側。

他知道這些年來簡婧有多拼，也知道的所有苦和累，大概就是這份想站到旁的信念，才支持他走到如今。

所以當初蘇禾說要他來這檔綜藝陪簡婧，他也義不容辭答應。

那時候沒想太多，就想著，原來有一天他也能幫上簡婧的忙。

只不過，現在看來倒是弄巧拙。

安靜片刻，喻卓握拳沖揮了揮，輕聲道，“不說這些了，誰讓咱們是純鐵子。”

簡婧笑，沖他拳。

他們的聲音很小，周圍的人是聽不到聲音的。

斜座，某個男人雙手揣進衛前面的大口袋里，眼神默默瞧著他們拳的舉，輕嘖一聲。

“真好磕，真甜。”他轉頭瞟陸副導，懶洋洋，“你說是不是？”

陸副導：“……”

簡婧：“……”

喻卓卻好似聽不出他的敵意，反而很溫和的沖他笑了笑。

周郅京本來就不爽了，看他笑就更不爽了。

側眸看見簡婧提醒的眼神，他不不愿回給對方一個牽強至極的輕扯笑容——像是過年被長輩拉去不喜歡的親戚家強歡笑。

面是一點沒的，禮貌是一點沒有的。

下車之后，到了雪場。

簡婧穿著靛藍的沖鋒棉服，像個小熊一樣被姜希挽著手臂就跑了進去。

們拉著雪橇走到最頂端，然后興地坐下，下來的瞬間雙手張開，開心高呼。

“耶——”

十幾秒后，雪橇到底，“咯噔”一聲，停了下來。

兩人笑同步收起。

再次拉著雪橇呼哧呼哧往上爬，費力爬了一分多鐘，再次高興地下來，然后到底后再次收起笑容管理，呼哧呼哧往上爬。

復此以往，像兩個制定好章程的機人。

陸副導在鏡頭后看著，忍不住說：“孩子的快樂真是既簡單又短暫。”

飛雪濺起，簡婧坐在后排，雙手高舉，笑得不亦樂乎，連眼睛都彎了起來，臉頰紅撲撲的。

周郅京抬起手，“咔嚓”拍了張照片。

結果，閃燈自開啟。

在一眾布景和放置攝像機補燈群中，微弱的閃燈突然變得如此耀眼，晃到了邊的每一個工作人員。

“……”

一眾視線齊刷刷來。

陸副導輕咳一聲，此地無銀三百兩，十分刻意的自問自答：“干嘛拍婧婧？什麼，媽媽要看，哦原來如此，你們兩家關系真好啊，怪不得是發小呢。”

“……”

眾人默默收回視線。

周郅京面無表，頭輕偏歪過去，沖他淡聲道，“謝謝你，讓我本就藏不住的男心事變得更明顯。”

陸副導微笑：“不客氣。”

話音剛落，簡婧那邊玩完，頭上淋淋的，沾上了不雪。

他邊這位爺突然抖擻了下手中干巾，發出抻展抖擻的聲音，一個利索起，就迎了過去，像長工上鐘一樣老練嫻，給簡婧起了頭。

眾目睽睽，大家將目凝在那里幾秒，都默契的收回了視線。

“我在家也給我弟這樣……”

“是是是，有兄弟姐妹的都是這樣。”

“對，我跟我發小也是這樣，很正常……”

大家都各自蓋彌彰的解釋給互相聽，努力讓彼此信服。

“……”

陸副導角搐。

男心事，就沒見過這麼他媽的明顯的男心事。

還男，臭不要臉的小老登一個。

后面的喻卓看著這一幕，輕笑。

他雙手撐在座椅后，著雪白的雪場，心很好，戴著護目鏡下的眼都跟著彎了起來。

古早都知道——

簡婧曾有過一個男友。

往常每次一進組，劇組里都會有個偶爾混在工作人員團隊里，默默站在簡婧后的男人。他永遠戴著鴨舌帽，永遠一休閑裝，會下意識接過簡婧喝過的茶，會替隨手披上外套，會幫整理被風吹的發型。

沒過正臉，也沒暴過份。

那幾個古早大也都心照不宣，沒有人拆穿他們的關系，只不過在私底下會親切稱這位男友為“姐夫”。

后來，姐夫漸漸消失在他們視野中。

此后的很久，都是簡婧自己過來。

慢慢的一個人，努力向上登了很久，最后摔倒滾下山，一落千丈。

到此，都依舊是一個人。

踽踽獨行，無人可依。

這麼多年過去，喻卓其實快忘了這位“姐夫”的模樣。

可就在昨晚。

他因為拍攝工作臨時出校門，回來已經是半夜。

街邊圣誕樹前，那對相擁的影令他駐足。

他們擁抱的影那樣好，斜在地面上的影子也湊了一對，圣誕樹的小彩燈在雪中泛著微，連影子都映上斑斕彩。

看了很久，手機鈴聲響了很久，喻卓才接起。

電話那端人問他怎麼這麼久都不接，他說：“遇見了一位故人。”

“誰？”

安靜兩秒，他笑，“我‘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