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侯正在与幕僚商量，王堂尧坐在旁边。

“这恐怕是雍王妃的疑兵之计。王府不幕僚，他们替出谋划策。”

“得赶紧送人进宫，宜早不宜迟。”

建宁侯看一眼沉默的王堂尧，突然道，“往皇后娘娘跟前递个信，试试口风？”

王堂尧目视前方。

建宁侯确定了他在走神，便唤了声：“阿尧？”

“……我仍觉得骆宁的意图是咱们及早把人送进宫。这时候送，不明智。”王堂尧说。

他深褐眸沉得吓人。

“你前几天还说，要赶紧送人进去。”建宁侯蹙眉。

“此一时彼一时。骆宁……”

“能有什么见识？你得从雍王府的得失去计较。这件事，到底跟雍王有什么关系，咱们还没有弄明白。”建宁侯道。

王堂尧站起：“话已至此，你看着办吧。”

懒得多言。

他出去了。

夜穹有一弯月，月朦胧，映照着外书房门口的落地明角灯，影错落。

王堂尧一直在想法华寺那日的相遇。

骆宁垂落一滴泪。

为裴应。

嫁做了雍王妃，仍要为旁人落一滴泪，的心何等贪婪？

卑劣。

可此事困扰了王堂尧。

他静坐时，会不自想起万佛寺的室。白骨山，幽暗诡异，骆宁静卧在那里小憩。

王堂尧始终记得，坠落地道时，他有瞬间的慌神，可骆宁一直很镇定。

在寻求出路。

这样狡诈、心志坚毅的人，听了裴应的曲子，却为他落了泪。

建宁侯府与镇南侯府不，骆宁与王堂尧也没什么。

要不是邱士东，王堂尧可能不会留意到骆宁这个人。

如今，却总因为那一滴泪愤愤不平。

明月独照了裴应一个人。

凭什么？

宁可明月陨落，从此消失。这样他就不会深其扰。

管是怎样不宠的雍王妃。

管怎样为裴应伤心。

建宁侯没有听王堂尧的建议，他已着手安排，疏通礼部的关系，想要在端阳节前后把白慈容送到皇帝边。

他那边稍有动作，萧怀沣就知晓了，告诉了骆宁。

骆宁说：“他们迫不及待了。只要白慈容进了宫，这钉子就功扎，我可以放心了。”

又道，“母后跟前，也需要代几句，免得母后没防备。”

萧怀沣微微沉：“这颗钉子要用得好，需得筹划……”

“我去跟母后说。内廷诸事，请母后帮我的忙。”骆宁说。

萧怀沣看一眼。

“阿宁，母后有的考量。”萧怀沣语气很委婉。

骆宁却似听不懂：“母后早有准备。不需要偏袒咱们。也许白慈容进宫，一样可以替母后解了困境。白慈容后可是门阀。”

萧怀沣莫名心梗：“你不是恨那个姓白的？”

“是。”

“如此深仇大恨，你不想着自己报仇，反而想替母后解决难题？”萧怀沣问。

怎么天琢磨讨好老太太？

这份心思，半点没花在他上。

“母后若顺遂，我便可高枕无忧了。”骆宁说。

萧怀沣：“……若要对付雍王府呢？”

“不会。”骆宁笃定说。

且不说亲的儿子，单说朝局，雍王是太后唯一的依仗。

太后并没有野心执政，没想过大权独握。所求是朝政不动，天下苍生安稳。

大皇子才一岁，他本靠不住。辰王与魏王各有短，扶不起来。

这个时候，算计雍王府，对太后没有任何好。

前世雍王摄政八年才登基，不是太后阻止他的，而是他自己之前太嚣张，留了骂名。他野心，不敢仓促，怕在史书上声名狼藉。

后来他登基，最热闹的盛典是封后。

市井坊间都在议论。

“郑氏封后”太离奇，轰动天下。如此一来，史笔与舆论模糊了他登基之后，他侄儿、大皇子萧煜的去向。

骆宁做鬼时，只赶最热闹的场子，所以知晓郑氏两朝为后，却几乎没听说小皇帝的下场。

没顾上关注。

百姓也顾不上。

骆宁想到这里，看了眼萧怀沣。

有时候觉得萧怀沣这个人着实骄傲。太骄傲了，不屑于温脉脉，有点古板。真想不到，他会制造那么大的一场艳闻。

“总不至于是刻意为之？”骆宁突然想。

很快把这个念头抛开。

“……防人之心不可无。”萧怀沣出声，打断了骆宁思绪。

骆宁没和他争辩，点点头：“既王爷不放心，我不进宫去就是了。”

“你去建宁侯府布局了，这时候按兵不动，也是疑兵之计。”萧怀沣说。

骆宁颔首。

说了片刻的话，丫鬟端了一碗滚烫的红糖水给喝。

萧怀沣看一眼，骆宁便解释：“我小日子来了。王爷要是觉得污秽，先回临华院住几日。”

“本王尸山海里滚过，这算什么污秽？”

他起，先去洗漱了。

骆宁慢腾腾喝完了一杯红糖水，重新漱口，任由丫鬟替散发。

萧怀沣也散了头发，夫妻俩便就寝了。

罩上灯之后，萧怀沣就没有再开口，骆宁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很早被吵醒。

起幔帐，高声问，“怎么回事？”

丫鬟秋兰进来，拿了件小褂给披着：“郑侧妃来闹，要见王爷。”

骆宁：“现在什么时辰？”

“刚到寅正。”秋兰道，“王爷很生气，吩咐人把关起来足。磕头求饶。”

骆宁起来。

果然见郑嘉儿跪在中堂，眼睛始终看着萧怀沣，“王爷，妾只是想伺候您用膳。总是见不着您。”

“不必。”

“王爷，妾到底是皇上赐给您的侧妃，不是王府的奴婢。”郑嘉儿道。

穿着一件莲青褙子、白绫子，打扮得很素净清雅，与平时的华贵不同。

“来人，送去见皇上。让皇帝教教，何为王府规矩。”萧怀沣吩咐道。

副将进来要拉走郑嘉儿。

郑嘉儿往萧怀沣上扑。骆宁这时候急忙出来，想要阻拦。

不想，郑嘉儿手要拉拽，手腕上带着的饰品极其锋利，竟是在骆宁手背划了一下。

骆宁往后一手，一条红痕。

萧怀沣已瞧见了，暗打出去，郑嘉儿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怎样？”他扶住骆宁。

骆宁：“无妨，没破皮。”

觉到不对，立马撤回手，郑嘉儿的首饰没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