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若若的十七歲生辰宴,最終在姜時愿的‘道賀’聲中,不歡而散。
皇帝雷霆大怒,顯然是對此事毫不知。
姜貴妃不咸不淡地在旁邊來了句,這還算好的了,瀾貴妃原本還想讓九公主去給提督指揮使填房,都不上皇上,九公主直接就可以兒孫繞膝,先天倫之樂。
姜時愿覺得姑母這話夸張了一點,那提督指揮使也不過三十出頭,兒子是大了些,但不至于有孫子。
年齡大些不是問題,家太傅大人還二十有六呢,姑母不是滿意的很。
然,那門親也不是瀾貴妃提的,是謝景俢。
謝景俢一張,當即就被瀾貴妃駁回去了。
瀾貴妃在宮中橫行十年,確實養了囂張跋扈的行事,但再得意忘形,也不敢把皇家公主這般踐踏。
那多子多福的趙家,也是提前讓人去敲打和清掃干凈過的。
趙家信誓旦旦,還給趙長興謀了個正經職。
趙長興也極為收斂,還挖空心思給謝若若獻了幾次殷勤,有次在宮中甚至還被皇帝撞見了。
謝若若這才有苦難言。
這樁婚事,幾乎是得到皇帝默許的,瀾貴妃打死也沒想到,這板上都快要釘釘的事了,竟然被姜時愿幾句話給掀翻了。
“九公主養在你膝下,就算不是你親生的,十幾年的陪伴,你就是這般待?”
皇帝雷霆大怒,比起心疼謝若若這個兒,瀾貴妃的瞞和誆騙更讓他憤怒。
再回想這幾日,那一摞又一摞對謝景俢的彈劾折子,雖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大罪,但全都是百對謝景俢欺眷子弟的控訴。
可越是這樣的小事,越讓皇帝深信不疑。
好好的一雙兒,都被養什麼樣了?
同樣的為人母,同樣一雙兒,宛平怎麼就能把人養得這麼好?
兒子驍勇善戰,為他分憂,侄聰慧果敢,比男子還仗義。
是他對不起宛平。
皇帝再看瀾貴妃,眸底幽深莫測,臨走時,留下了一道口諭:
“瀾貴妃教養失責,難堪大任,即日起,六宮協理之權由姜貴妃,另,九公主已年長,理應出宮辟府,賜公主府一座,待明年春闈再擇佳婿。”
姜時愿抿著看著前頭跪拜謝恩的謝若若。
好了,這下,謝若若不會怪毀了的生辰宴了。
宴會散了,姜時愿這才得空去綴霞宮拜見姑母。
皇帝一句話,讓姜貴妃掌六宮權,但姜貴妃看起來并不高興。
也不是不高興,姑母一向淡然,見著也是問:“近來和太傅相如何?姑母聽說,你今日在花園贏了一塊玉佩送給太傅,興沖沖的,兩條小短掄得沒影了。”
殿中的宮們都跟著笑了起來,想來這事已經傳遍六宮。
姜時愿臉皮薄,不滿道:“我也不短呀。”
姜貴妃看著眼中含帶怯,手點了點額頭。
“你呀你呀,現在喜歡了,當初怎麼一筋?”
舊事又重提,姜時愿不住臉上發窘,低眉順眼道:“姑母,三年前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的要弄迷糊了,姑母說是去求的指婚,太傅說是他請旨,皇上又說是親口賜婚。
既是賜婚,為何毫不知,皇上也容胡來。
姜貴妃未言,秋嬤嬤從旁解釋道:“確實是娘娘去請的,只是當初娘娘心疼姑娘,見姑娘一片癡心全在沈家世子上,向陛下請的是姑娘與沈世子。陛下答應了,但文和郡主拒絕了。”
秋嬤嬤想起那日,面上仍舊憤憤,語氣也不由拔高了一度:
“文和郡主不僅當著圣上的面拒絕了,還把姑娘貶得一無是,貴妃娘娘氣得當場差點拔刀。”
能把姑母氣那樣,可見文和郡主說的有多難聽。
姜時愿愧疚地撲進姜貴妃的懷里,手抱住了姜貴妃:“姑母,對不起,都是愿兒不懂事,連累姑母氣了。”
姜貴妃拍了拍:“沒有的事,相反,姑母為你驕傲,喜歡什麼就追求什麼,赤誠坦,這份勇氣也不是誰都有的。”
反正干什麼,姑母都能找到優點。
小時候替九公主背鍋,姑母都能給獎賞。
姑母若是不進宮,定是個江湖俠,懲惡揚善除暴安良。
姜時愿笑了笑,又道:“那為什麼又變了裴太傅呢?”
秋嬤嬤道:“要說這世上怎麼會有‘無巧不書’這句話呢,文和郡主前腳在書房拒絕了娘娘,后腳太傅大人推門進來稟事。”
“皇上一看太傅德才兼備不說,還至今未婚,大手一揮就把太傅大人指給姑娘了。”
姜時愿一愣:“這麼湊巧?太傅答應了?”
姜貴妃點了點頭,“太傅沒有拒絕,只說了一句‘謹遵圣命’”
姜貴妃又道:“是有些過于湊巧,所以后來你拒絕了,姑母也沒強求,太傅也沒強求。”
“太傅不但沒強求,還主去找陛下請罪,撤回了那道圣旨。這就是為什麼,陛下雖有賜婚,但沒有外傳,也沒有降罪于我們的原因。”
困惱多日的疑,終于解開,姜時愿卻陷沉默。
自從裴徹前去蜀地之后,他們便再無集,即便他任滿三年后回京,兩人同在一城,他們也沒說過一句話。
最近的距離,那也是他從蜀地回京那日,坐在如意樓的花窗后,他從樓下經過,在樓上遠遠瞥了他一眼。
還記得那一日,如意樓的紅燒獅子頭,做的格外味。
他們本是兩條毫不相干的線,在十年前偶然的相之后,理應各自朝著自己的方向越走越遠的,怎知一道意外的旨意又把兩人鎖在了一起。
裴徹為什麼沒有拒絕指婚呢?
是為了的面不忍再次被拒?
還是以夫子的份,以長者的份在照拂,憐憫?
姜時愿還沒想明白,外頭傳來宮人的聲音,皇帝今晚要歇在綴霞宮。
宮人歡天喜地,連忙去準備接駕事宜。
姜時愿歡喜地看向姜貴妃,有些猜測越來越明了。
與裴徹的指婚,暗中召回表哥,還有今日的六宮之權,無一不是在昭示——
皇上其實心里一直都有姑母,也極為有意讓表哥奪得儲君之位。
都能看明白,姑母自然也早就看到了。
不急,他們終有一日心意會再想通的,畢竟那麼多大風大浪都一起過來了。
姜貴妃要接駕,且天已晚,姜時愿起告辭。
一出綴霞宮的宮門,就見燈火闌珊中,立著的一道影。
玉姿清骨,泛著,似那畫中仙一般。
“太傅大人——”
姜時愿站住腳,出聲喚道。
夜中的人早已在出現那一瞬,抬眸過來。
“裴大人是在等我嗎?”姜時愿站在原地,明知故問道。
幾步開外的裴徹角含笑,極為配合地應道:“是。”
姜時愿的角彎出好看的弧度,朝他招了招手:“那你走近些。”
裴徹從沒見過這麼張揚的人,他喜歡的張揚,喜歡在自己面前的肆無忌憚,他也很樂意朝走過去。
靠近本就是他無法抗拒的宿命。
但他才邁開,姜時愿已經先跑了過來。
“跟太傅鬧著玩的,我自己會過來。”
姜貴妃在宮門中,看著兩人一個鬧一個笑,角也忍不住高高揚起。
“嬤嬤,你現在還覺得是‘巧合’嗎?”
裴徹的出現,原也以為是一個偶然一個巧合。
直到那天,裴徹擔下了所有罪責,而后著那道作廢的圣旨對道:
‘很好,若有人問起,就說是本求娶不,與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