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寧倏地抬眸,定定向鄭昌。
帷幕里傳來微弱的哼聲,孟佐藍上前催促,“公主,得盡快拿主意了。”
程慕寧沉默,面上神漸冷,頃握住了指節,“用藥,保皇嗣。”
“欸!”孟佐藍與眾太醫松了口氣。
但下一刻,孟佐藍的袖被拽住。
程慕寧面無表地看著他。
那神冷得很,直看得人骨悚然。孟佐藍剛緩下的一口氣不由又提了起來,他正道:“臣明白,皇嗣平安之余,臣等也一定竭盡全力保皇后命。”
程慕寧僵地松開手,眉頭始終沒有松。
忽然側目看向廊下焦急不安的永昭。
……
程崢僵坐于案前,怔怔地看向窗外。
侍一陣一陣兒地來報信,一會兒說皇后難產,一會兒說皇后暈過去了,一會兒又轉達太醫的話,什麼死胎崩的,程崢腦袋嗡嗡直響,做不出任何反應。
侍也不敢催他,氣氛安靜得詭譎。
角落里陡然傳來陸戎玉的聲音,“我母親就是生我的時候難產去世的。”
程崢像是被人拉回了思緒,緩慢地轉開視線。
陸戎玉還是程崢的衛,這個人真是沒心沒肺,在前當也沒長半點心眼,程崢曾幾次挑撥陸戎玉與殿前司的關系,可陸戎玉像團棉花,從來都一笑置之。
程崢才逐漸明白過來,原來當初裴邵并非他扶持才坐到了如今這個位置。
他無法將陸戎玉變第二個裴邵。
但程崢卻還是留陸戎玉在邊當差,他刀抗不利索,花卻養得極好,倒春寒的時節,外面雪還沒化盡,宮里已經花花綠綠。看著一片盎然生機,程崢連日憋悶的緒也能舒緩些。
程崢看著他手里那盆吊蘭,啞聲說:“陸夫人……去世得很早,是陸指揮將你帶大的。”
“那倒不是。”陸戎玉擱下花盆,說:“父親執掌一州軍政,忙得很,我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他幾回,我和阿姐都是府里的嬤嬤帶大的,后來阿姐長大了些,便是和嬤嬤一起帶我。其實我阿姐就比我長兩歲,但懂得比我多,時我都跟著玩,不過后來我就不跟玩了。”
程崢問:“為何?”
陸戎玉跟著程崢久了,規矩也沒那麼重,他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順手跟宮討要了一塊帕子,說:“因為我阿姐喜歡舞刀弄槍,我不喜歡,也不擅長,久而久之就不跟玩兒了。不過舞的刀,我養我的花,也好。”
程崢垂目:“朕時也是這樣,阿姐喜歡讀書寫字,朕不喜歡,便常常與伴讀的幾個公子玩耍,他們住在宮外,知道的新鮮事也多,朕常常想,要是朕不是太子就……”
說罷,程崢一頓,抬頭道:“但你就不怕,有朝一日陸楹會取代你在陸家的位置嗎?”
“我的位置?我的位置不過就是父親的兒子,我不得阿姐能接替我的位置呢。”陸戎玉懶懶地說:“什麼時候父親不再執著要我接管軍中庶務就好了。”
程崢諷笑道:“朕年時,也是你這般想法。”
但總會有聲音在耳畔繚繞——
太傅告訴他:“殿下,你是太子,是儲君,你要挑起這天下人的擔子。”
其他講師又小聲議論:
“當初讓圣上充盈后宮開枝散葉,圣上偏是不肯,這下好了,就這一個皇太子,還不是個當皇帝的料子。”
“噓,別說了,太子雖然比不得公主,好在年歲還小,還能再教導。”
“造化弄人,公主當真是生錯了別,若是能換換……唉!”
后來許敬卿說:
“圣上謹記,公主與殿下從前是姐弟,如今卻是君臣,臣不能越君而去。君主失權,則命堪憂。”
“臣知圣上與公主姐弟深,但倘若公主有一一毫顧念著同胞之,便該懂得收斂鋒芒,也不至將圣上至于如此難堪的境地。公主當真,沒有二心嗎?”
“有朝一日公主越權,圣上又該如何自呢?”
……
……
“圣上?”陸戎玉見他呆住,狐疑地喚了兩聲。
程崢剛回過神來,田福就扯著嗓子從卷簾外跌了近來,“圣上、圣上!皇后,皇后——”
程崢心下一,起時掉了硯臺,他屏住呼吸說:“皇后怎麼了?”
“生了!皇后誕下一對龍胎,奴才恭喜圣上,賀喜圣上!”田福歡天喜地地跪下來,抹著眼淚說:“天佑我大周啊!”
程崢怔住,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攥住了手心。
是啊,如今連儲君都有了,他如何自呢?
……
夜已深,棲宮燈火通明。
皇后產后崩不止,幾位太醫使出了渾解數,才堪堪將最后一口氣吊了回來。
闔宮上下都松了一口氣。
程慕寧看過兩個嗷嗷啼哭的孩子后便回到扶鸞宮,剛一進殿,就得險些跌下去。
銀竹趕忙將人攙住,“公主站了一整天,熱水備好了,奴婢伺候公主沐浴吧。”
程慕寧的袖上全是,點頭說:“嗯。”
“公主——”那邊紅錦得知喜訊,正歡欣鼓舞地推門而出,卻見銀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朝搖頭使了個眼。紅錦反應極快,角一收,正道:“公主,水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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