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結婚的人會為煩惱,但其實沒有結婚的人生階段,才是相對輕鬆和快活的。
因為不結婚,煩惱就一個。
而結了婚,煩惱就會變無數個。
這一點即使是寧衛民和松本慶子這樣高質量的婚姻也不例外。
別看寧衛民現在老婆閨都有了,他和妻兒的特別好,事業也是蒸蒸日上,堪稱家和萬事興。
但如何平衡事業和家庭的關係,如何保障兒健康長,如何儘可能的滿足東京和京城兩邊老人們的需要,這些都是長期讓他費腦子的事兒。
更別說隨著他越來越發達,邊看著他流口水的妖艷賤貨會越來越多。
有可能因為商業利益和他產生衝突的敵人也會越來越多。
未來他會遇到的麻煩和需要解決的問題,多著呢。
這種潛在的風險和力,都遠遠不是普通人能夠想象,能夠承的。
所以說,連能夠用錢解決大部分問題的富人,婚姻狀態都尚且如此。
就更別說還得每天為錢奔波,為生活努力的普通人會擁有什麼樣的煩惱了。
至於這一點,其實只要看看左海佑二郎和代子這對小夫妻就知道了。
他們這小兩口,算是把「貧賤夫妻百事哀」的道理,在現實生活里演繹得淋漓盡致了。
這一年,因為對金融借貸風險估計不足,以及拆東牆補西牆的錯誤應對方式,還有自不量力的貪念,導致左海佑二郎在金融借貸的路上越走越遠,他所造的經濟虧空也越來越大。
這不,由於他最近已經實在拿不出錢來維繫貸款的利息了,新年假期剛一結束,就已經有借款公司的電話打到家裡來了。
而等到為妻子的代子終於發現自己丈夫在外面借了不錢的時候,才知道左海佑二郎在外面的貸款已有十三筆之多.
包括了信用卡的支額度在,全部金額已經高達七百萬日元。
這個數目簡直讓代子魂飛魄散。
但是,即使面對這樣惡劣的局面,得知真相的香川代子仍然是什麼都做不了,最多也就只是低頭哭泣,用言語對丈夫表達一下不滿而已。
「你怎麼能這麼做呢?私自在外面借了這麼多錢?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要不是債務公司的人打來電話,你究竟還打算欺瞞我到什麼時候?」
而左海佑二郎的理由也總是如出一轍。
「這怪我嗎?只能怪東京的競爭太激烈了,想當上支部長太不容易了。我是沒辦法才去找金融公司借貸的。啊,你就再忍忍吧,只要當上支部長,外債就能還上……」
「你總是這麼說,從我們搬到這棟房子里,我一跟你抱怨生活的窘迫,你都是這麼說的。可即使我們起早貪黑、夜以繼日地工作,我們的日子也沒有變好,反而越發窘迫。現在更弄出了這麼大的債務虧空,七百萬円啊!我們拿什麼錢去還!」
「我也不想這樣的,可誰知道會越借越多呢。一開始其實只有幾十萬日元的債務,我只是想臨時弄點錢周轉一下,然後等到手裡鬆快點就給填上。可誰知道那些貸款公司的人每次都比我要求的金額多給我一些。還總是對我說,『您再多拿一點錢走吧。沒關係的,您要是覺得用不著,直接把錢拿過來還上就行。明天、後天、下周,隨時都可以。只要您定期利息過來,本金可以完全按照您的節奏還』就這樣,我才會越借越多,都怪他們!我就是一時大意才……」
「只是一時大意?別開玩笑了好不好,你借了錢可是從來都沒有及時歸還呢。如果你準時把錢歸還的話,怎麼可能積累下這麼巨額的債務?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也想還的。可問題是需要花錢的地方越來越多。保險合同不好籤啊。要想拿下客戶,創造更好的業績,有時候就是要自己掏腰包的。像我那些手下的銷售員有時候會來要拉攏客戶用的招待費,一分錢不給總歸是過意不去,所以也要我自己花錢。還有,有時候銷售員來問我說,客戶說如果能免兩個月的保費就簽約,該怎麼辦?這兩個月的保費也得我來掏。同行好多公司都推出了簽約當場就給現金返現,我們公司的優惠力度肯定不能落後,否則本拿不來訂單……」
「那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很傻嗎?自己出錢給客戶保險金,還替別人出招待費,這豈不是虧本買賣嗎?那這樣的業績究竟還有什麼意義呢?」
「有意義,當然有意義。你知不知道,支部長的月薪已經提高到六十萬日元呢,獎金二百八十萬日元,公司還有租房補,只花一點錢就能住市面上房租十萬日元的房子。想買房,隨手就能從公司掏出一千萬日元。我要是真的為支部長,我們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房子以二十五萬円的價格租出去,然後我們再利用公司的補去租房住,到時候每個月的平均收就接近一百萬円了,這點債務算什麼……」
「你別做這樣的夢了好不好?我只希我們能過上那種安安穩穩的生活。哪怕平淡點也好。我們現在確實出現了問題,但只要現在把問題解決掉,今後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咱們的生活還可以重來的。我不怪你,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再想著做支部長了,好不好?」
「你說什麼!不要說傻話!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慮考慮?像我這樣一個好不容易從山里出來的燒炭的人,如果有這樣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又怎麼捨得放手呢?我是不會放棄的……」
「那我們的生活又該怎麼辦?現在家裡已經沒錢了,我們拿什麼去還款呢?」
「這個你不用擔心,這只是因為我暫時資金周轉出現問題而已,我的錢只是暫時給客戶墊上了而已。等後天客戶把錢給我,一切就沒問題了。只不過是幾通催款電話而已,你不理會就好了。過幾天等我去把利息付了,貸款公司也就不會再打來了。」
「你說的輕巧。即使眼前的這一關能想辦法度過,那以後怎麼辦?利息每個月都要付的,恐怕就連我去妹妹工作的書店裡打工的錢都不夠給你支付每月利息的吧?那家裡的生活費呢,我們需要還的房貸呢?這樣的日子還有什麼希?」
「怎麼沒有希?我們的房子眼下很值錢啊,原來才多錢買的?現在已經升值一倍了好不好?就沖這個價值上億円房子,我的債務也不算什麼了呀。再說了,你就這麼不看好我嘛。哎,人就是這麼沒魄力。我懶得跟你說了,反正這些債務的問題我自己去解決就好了。我還告訴你,不管你信不信,今年我們的日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就不要再嘮嘮叨叨的煩我了,好啰嗦……」
是的,就是這樣的,像這樣的爭吵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但吵來吵去本就無用。
還別看代子曾經是個出的房地產經紀,琢磨房子的事兒明頂。
還別看在惠文堂書店幫忙,幫助妹妹香川凜子把店鋪的事打理得頭頭是道,是個再合格不過的副店長。
但或許是因為其母就是個過於善良和弱的人,代子對於家庭財政的管理極其缺乏經驗,在打理家庭事務方面簡直稚得如同一個不諳世事的。
作為一個家庭主婦,嚴重「偏科——」只懂得怎麼把家務事做好,卻沒辦法去約束自己的丈夫。
對於自己的丈夫左海佑二郎在家外面的所作所為是完全不知的,即使知道了也沒有能力做出干預。
無論丈夫說什麼都信,無論丈夫在外做出多麼出格的事兒來,都束手無策。
最後總是白白爭吵一回,然後由著左海佑二郎繼續肆意妄為。
說白了,在婚姻生活中完全屬於弱勢的一方。
而在左海佑二郎的眼裡,這個妻子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只會唯命是從,所以左海佑二郎才會完全不在乎的擔心和焦慮。
就像這一天,左海佑二郎甚至沒有完全如實的告訴代子全部家庭經濟狀況——他在市裡還有價值一百八十萬円的票呢。
是的,他陸陸續續通過各種渠道借到的錢,有一部分在「黑星期一」之前投在了市裡,又有一部分在「黑星期一」用來抄底,而且後面還用證券公司融到的錢繼續抄底。
於是隨著這一年市況的好轉,他終於在票上也賺到錢了,浮盈差不有八十萬円。
原本他要是把票賣掉,是可以直接清空至四分之一的債務的,但就是因為現在票的行太好了,每天都在上漲,他才捨不得。
現在在他的頭腦里,選擇賣掉票去還債簡直太蠢了。
票一天至兩三個點,多則五六個點的利潤,遠比每個月百分之三的貸款利息要多得多,只有嫌錢多的傻瓜才會這麼干。
而他想要去做的,其實是想借更多的錢投在市裡。
如果能把眼前的債務應付過去,再弄到一百八十萬円,再加上運氣好的話,也許本用不了一兩個月,也本不用他當上支部長,他的債務就能全部清空。
可問題是去哪兒借呢?
於是想來想去,左海佑二郎還是選擇了去找二宮秀男和長瀨康夫商量商量,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你怎麼了?居然這副模樣?」
大白天,就泡在酒吧里尋歡作樂的長瀨康夫看到來找他的左海佑二郎時這麼說,「真是不像你啊,頭髮糟糟的。看你的氣可不大好啊?」
這裡的線很差勁,讓人覺有點不見天日,現在明明是正午的時間,但昏暗得像是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就連門窗的質量也不大好,今天的風不算太大,但門窗依然不停的吱嘎作響。
「別提了,有點急事!」
「我想也是,哼哼,是因為錢吧?」
長瀨康夫盯著左海佑二郎犯虛的臉,笑了一笑。
跟著他點燃了一支煙,直接進正題。「說吧,你到底有什麼事兒來找我?」
於是左海佑二郎就把自己苦惱的事說了出來,果不其然,長瀨康夫是支持他的想法的。
「你這麼想就對了。現在你的況,把票賣掉去還錢,那太傻了。五百萬円的債務,對你來說,力同樣不小啊。要我說啊,你還不如去把房子抵押了呢。反正都是需要借錢,你不如趁著行好,借一筆大的款子出來。你那房子價值一億就能貸款五千萬,就按你的想法投資在市裡,百分之十就是五百萬円的利潤,那點債務還算什麼?」
只不過這個抵押房子的主意可是夠嚇人的,那可是左海佑二郎的全部生活基礎啊。
尤其是五千萬円這個數字。
饒是早就手借管了錢的左海佑二郎,也不被這個主意嚇了一跳,遲疑起來。
「我的房產本就有三千多萬円的貸款,沒辦法借出錢來的……」
「這有什麼,現在的不產都可以申請貸款額度增加的,容易的很。我一個電話就能幫你跟你的銀行要出新的貸款額度你信不信?」
「那……五千萬円是不是太多了一些,我想我用不了那麼多?」
「這個嘛……當然按你的需要為準了,我的意思是說,在這個金額範圍,都可以借出款子來。不過考慮到你的膽量,你要不就借一千萬吧,一千五百萬円也可以……」
「一千萬円嘛?」左海佑二郎想了想,覺得這個數字還可以接,「那麼,就這麼辦吧。如果你真有門路的話。事之後,我一定答謝你。」
「這個容易。」長瀨康夫爽快的回答,「不過你的老婆能答應嗎?知道這件事,不會更生你的氣吧?萬一不讓你鑽的被窩,你可怎麼辦?」
看著長瀨康夫肆無忌憚的下流壞笑,左海佑二郎卻毫不在意的擺擺手。
「?我說什麼就得做什麼。一個家庭主婦,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還得給我做飯。」
這或許也只能歸結於日本的男尊卑實在太嚴重了。
在一個家庭里,哪怕妻子比丈夫更有頭腦,更有能力,也得不到丈夫的看重和尊重。
當然,反過來,或許也可以說人是複雜的,多面的。
哪怕工作能力再強的人,一旦回家面對自己深的丈夫和親人,也有可能因素的影響,變一個頭腦簡單、束手束腳的笨蛋。
於是長瀨康夫更是得寸進尺,他眼珠一轉,半開玩笑,半做試探,「好,那這事兒了,我也沒別的要求,外面餐廳的飯菜我早就吃膩了。你就請我去你家喝酒,嘗嘗太太做的菜吧。」
而愚蠢的左海佑二郎此時眼裡只有錢了,毫沒發現不妥。
「好,那咱們說定了。你可真夠朋友,謝謝你的幫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