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給1989年做一個定義,或許可以說,這是一個充滿了矛盾的一年。
從國際形勢上來看,這一年,許多新的政治人登上了政治舞臺。
這些人無不帶著滿腔的雄心抱負和勵圖治的決心,然而他們的功過對錯只有老天爺才知道。
在共和國,況也是差不多。
1989年可真是個多事之秋,傍大款,通貨膨脹,腦倒掛,現代藝……
種種令人吃驚的現象,使眾多的國人面對日益複雜的社會現狀到惶不安。
尤其出國這件事對於人們上衝擊力度,留下的時代印記,還要遠勝於其他。
因為往往有人出國了,總會因為兩地分離導致一些彩濃厚的,或許還有點令人撕心裂肺的故事發生,就像桑靜和小陶的姻緣。
…………
自從心裡有了出國的念頭之後,桑靜的心就再也踏實不下來了。
想追求一種新的生活方式,不想像普通人那樣循規蹈矩地過一輩子。
如果不折騰一下,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沒機會了。
如果自己也像別人那樣找個單位待下去,比如在國的醫院做個科或者兒科的大夫,那生活就太沒什麼意思了。
「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每次設想這樣的景,都會喃喃自語道。
所以才會這麼努力的找門路想要出去,哪怕寧衛民那邊一直不回消息,也沒有灰心,反而利用起全部的關係網謀出路。
而一個人要是有充足的力是會創造奇跡的。
桑靜很努力的在學習英語,托福的績很好。
父親那邊有個老同事的關係可以利用,人家是七十年代就出去了,現在國已經定居了,表示願意為提供經紀擔保。
接下來的最大的難題就是簽證了,最近這一年來去國的簽證可不好辦,好多人申請好多次都被駁回了。
結果沒想到桑靜的運氣簡直讓人為之讚歎,才第一次跑大使館,第一次見簽證,就順利通過了,這樣一來接下來的難題也就是怎麼對小陶說,還有就是湊學費了。
桑靜跟小陶攤牌的日子,選在了新年過後,兩個人還是約在了西單那家二樓的咖啡廳里。
和桑靜所料想的差不多,這件事才開口,小陶一聽臉就耷拉下來了,而且從此之後,就再沒從小陶臉上看到一笑容。
雖然沒有說出反對的話來,但是不願的態度是非常明顯的。
於是,桑靜也開口抱怨上了。
「別裝蒜。你要不高興就直接說,犯不上給我臉看。我來親口告訴你,是因為在乎你。再說了,我又沒著藏著,我怎麼想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嘛。」
「我知道,你得出去闖闖。」小陶嘆息了一聲,把面前的一杯烈酒一飲而盡。、
按理講,洋酒味兒怪,這杯酒他得咂個半小時才能喝下去的。
「知道你還這幅樣子,給誰擺臉啊?」
「不是,我就是不明白了。我們在國好的,幹嘛就非得跑到異國他鄉去?人生地不的,語言也不通。你就非得去刷盤子啊。何況你還是去國,那麼老遠,萬一有點事兒怎麼辦?」小陶的聲音流出了乞求,無助的眼神停留在桑靜的臉上。
「去了慢慢就了,而且我的英語水平沒問題,否則也考不了那麼高的分數啊。再說了,還有我爸爸的同事關照我呢。」
「人家只是你爸爸的同事,畢竟不是你家親戚,你的期不要太高。」小陶輕聲嘟囔,「都是你那個好姐妹攛掇的你,我要見著劉眉,我非得問問,幹嘛非得拆散我們,到底是何居心?」
桑靜笑了,「你怪人家幹嘛,本是我想出去嘛。最多也就幫我參謀了一下哪兒的學校最好。你可不要遷怒於人。」
「那你怎麼就不能再等等,要能去日本,我也放心點啊。」
「你就別不放心了。嘮嘮叨叨的,有什麼用。真有用,那就得你陪我出去才行。怎麼樣?你能做到嗎?」
這句話登時讓小陶啞了,陷了沉默。
桑靜看著也覺得自己語氣有點生了,靠近他他的頭,「別這樣,我出去只是暫時的分別,我還要回來的。」
「就算為了我,你能不能不走?」小陶充滿希的問,急於要證實自己在朋友心裡的份量。
然而桑靜卻把臉扭開了,著舞池上空閃爍著鐳球,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小陶,我不是不喜歡你。但你想過沒有,我要是為了你留下來,放棄了這個機會。那我以後的心態會是什麼樣的?一年,兩年,你覺得我能隨隨便便就放下嘛。人就是這樣的,越是得不到就越想,我要是想一輩子,想起來就後悔。這難道是你願意見到的?真的,小陶,除了這一條我不能答應你,其他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
這些話十分堅決,沒有給小陶再留下任何的機會。
「這不是件小事,你得好好想想。」
「我早就想好了,不用想了。」
果不其然,儘管小陶並不甘心,可沒有再商量的餘地了。
就這樣,兩個人都不說話了,這個時候他們都清楚的意識到,似乎從一開始,他們就是兩道上跑的車。
一個想出國去看外面彩的世界,一個想在京城做點小買賣,就這麼過一輩子。
在即將分別的日子裡,在一種即將分離的緒下,他們忽然看到了他們之間那道深不見底的裂,讓人目驚心,讓人筋疲力盡,讓人束手無策。
但是即便如此,有些人也不願意正視現實,或者說,還在一廂願的為了付出,甘願一條路走到黑。
這一天在分手的時候,小陶陪著桑靜等公共汽車的時候問,「你出國需要錢吧?需要多,告訴我。」
「不,這筆錢太多了,我不能用你的錢」
「你要想和我分手就別說了,但如果你還把我當男朋友,你就告訴我」
「一時間,桑靜是真的有點了,但一點也不敢吭氣。」
因為清楚,只要出聲,也許就會說出「我不走了」這四個字。
而這樣的愫只是一時衝,不能因此放棄得之不易的追求。
…………
三天之後,小陶就把錢到了桑靜的手裡。
而且大大出乎意料的是,小陶給的不但是兌換好的元,而且數字也大大超出了所需要的。
因為說實話,按照桑靜打聽到的況,要去上的大學,學費一年為八百六十五元,住宿費為一千六百五十元,其他開銷為一百五十三元,全都加在一起一年總共需要兩千六百六十八元就夠了。
然而小陶到手裡的信封,打開來看,卻是整整五千元。
桑靜起初沒有反應過來,驚愕地一眼自己手裡那厚厚一沓綠鈔票。
認認真真的又數了一遍,才確定不是自己眼花。
「怎麼這麼多?」疑地問。
「我總不能真的讓你去國刷盤子啊。」
小陶這話讓桑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傻瓜,知道小陶的價值。
按照目前的黑市價計算,這五千元那就是四萬塊人民幣啊。
按照國現在的工資水平,怕是需要一個工人幹上四十年,不吃不喝才能湊上。
原本是打著讓父母給自己出幾千塊,再找小陶借一萬塊,然後去了國靠勤工儉學維持生計的。
做夢都不敢奢手裡能這麼寬裕。
眼裡閃著激的澤,一下子抱住了小陶,「小陶,我給你打欠條,這錢算我借你的。」
小陶也就勢把抱在了懷裡,但只是厚道的說,「別傻了,這錢就是給你的,真的……」
「可我要是……」
「你就是不回來了,我也不會找你要的,我是心甘願的……」
兩個人又都不說話了。
的魔力這個時候是最大的,幾乎可以讓人完全失去理智。
小陶心裡想著,桑靜雖然要去國了,可家畢竟還在這裡呢。
京城也需要醫生,畢業后就會為一名真正的醫生,到時候回到祖國效力。
穿著白大褂,坐在醫院裡,為老百姓救死扶傷。
那是多麼好的場面呀。
最終能不能和桑靜結婚,他雖然說不好,但他絕不後悔。
因為最起碼,他還為老百姓培養了一個優秀的醫生,而且他的註定是浪漫的。
他嚮往保爾和冬尼亞那種,朦朧的、唯的,純粹的,不求回報。
桑靜的心裡也在想,這樣的小陶可真有男子氣啊,是喜歡的。
只是有所不足的,是小陶不能陪著一起出國深造。
要是他們能一起出國讀書那該多麼好啊。
不過好在這憾也是暫時的,有一天也許小陶就會改變想法的。
到時候等在國站住腳了,也許小陶會願意離開這裡,和一起去國呢。
到那時,或許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他們出國會過上令人羨慕的生活,就連自己的家庭也願意接他了。
兩人的想法,一時間也讓他們產生了錯覺。
直至此時,他們仍然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想像著對方是自己最合適的人,他們沒有理由不相親相。
尤其是即將分離的最後一天,這樣的緒達到了高點,他們都懷著一種告別的緒在迎合著對方。
那天他們在一起整整一天,直到很晚,他們不得不分別了,小陶才送桑靜回家。
那天晚上的夜很好,大街上靜靜的,大部分樓宇都是黑漆漆的了,勞累了一天的京城老百姓們大多已經睡下了。
小陶開著自己的「小土豆」把桑靜送到家樓下的時候,沖說,「你回去吧。早點睡,明天還得去機場呢。」
然而桑靜卻不,只是坐在車裡,眼睛水汪汪地著小陶。
「我走後,肯定會想你的。」
「我也是。」
兩人就那麼坐著,他們很近地對著,是那麼不舍地相著。
然後突然間,他們就抱在了一起,呼吸急促的抱在了一起,渾抖著抱在一起。
在他們往的經歷里,他們還從來沒有這麼激過,從來沒有這麼心裡狂跳過,從來沒有這麼難分難捨過。
哪怕第一次到彼此,第一次親吻,也沒有這種上頭的覺。
這時的桑靜也已經沒辦法保持理智了,有點像是怕冷似的說,「小陶,你帶我走吧,今晚我不回家了。」
「什麼?」小陶不知道是沒聽明白,還是不敢相信。
桑靜哆嗦得更厲害了,但仍然鼓足勇氣說,「今天晚上我跟你走,我是你的人,你就要了我吧。」
說完就撲在了小陶的懷裡,把頭深深的埋下去,不敢抬起來。
小陶坐在那裡,一時間竟不知自己在何。
他終於明白了桑靜的心意。
人家姑娘是真心實意地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獻給他。
但是,他也,他的是懷著許多夢幻和理想的,他註定要為自己的付出。
儘管他是個糙的人,可他也要維護自己的聖潔。
他用力擁抱住了,用深凝視的眼睛。
「小靜,我你,真的你。但是你不用這樣。我會等你的,等你留學歸來,我們就結婚。」
就這樣,桑靜在小陶的懷裡漸漸地冷靜下來,的淚水汩汩流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會流淚,但是深刻骨。
此時,的心裡很平靜也很溫,真正地被小陶的所了。
又過了一夜,第二天,當小陶如約開著汽車來送桑靜一家去機場的時候。
此時的桑靜已經沒有了昨天藕斷連的猶豫和割捨不斷的遲疑,的緒是振和激的。
畢竟出國留學的願終於實現了,這是夢寐以求的願。
不僅去了國,而且還有著充足的經濟保障。
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呢?
在機場,最後告別的五分鐘,是桑靜專門留給小陶的。
然而他們都沒能再找到昨天夜裡的那種激。
他們兩個就像普通同學一樣說著普通的告別華語。
他說,「到了那邊就來信。」
說,「一定,我每天都給你寫信,還會給你打電話。」
他說,「那我一定趕裝個電話。」
說,「好,不過我打過來可能就是半夜了。」
他說,「沒關係,那樣更好,我就不會錯過和你通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