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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潮1980》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互助會

從事發現場拜祭回來之後,寧衛民的心總也落不到實

那些滬海留學生們說過的話,像一道道目驚心的傷口,把東京不堪目的一面揭示給寧衛民看。

讓他看到了燈紅酒綠,繁華都市的影背後,也藏著無數到絕,垂死掙扎的臉,和數不清的白骨皚皚。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麼幸運的,看見的都是日本人的笑臉。

今天接到的這些人,讓寧衛民明白了,對於大多數的華夏留學生而言,他們面對的日本人,通常都有著如同當年關東軍一樣的虛偽、冷漠和殘忍的臉。

不管是房東、用人的老闆,還是一起打工的日本同事,對他們的欺和剝削,甚至是歧視,幾乎都是不加掩飾的。

哪怕在外國勞工里華夏人也是排最底層的,正如同寧衛民在施工現場重新見到劉洋高空作業的那一幕。

雖然在寧衛民的心裡,一直認為出國吃苦是必定的,誰要是吃不了苦,那他就不應該來。

但吃苦歸吃苦,並不等於無條件的接欺凌和迫。

日本社會不公平的尺度居然在這個無比繁榮的年代就這麼大,這麼把華夏的留學生不當人,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尤其自己過著養尊優生活,對比這些同胞們岌岌可危的生存境,就更是讓他心痛,彷彿搐一樣。

在這個本應該放鬆吃喝,年末悠閑的日子裡,他忘不了那些同胞們蠟黃、疲憊的臉,忘不了他們那些無奈的消極的牢

一種憤懣和煩躁就像即將噴發的熔巖一樣在他的心頭汩汩涌,讓他頭腦始終無法忘懷,無法專註於其他的事

於是12月31日的除夕夜,寧衛民沒有選擇和日本的家人一起過,而是又把東京的這些同胞們都召集到了壇宮飯莊來,包括不久前在壇宮聚餐剛認識的那些人,以及去拜祭方萍時,遇到的那幾個滬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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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對於這次見面,寧衛民邀請大家聚餐迎新年還在其次,這只是他的借口而已,真正的用意,其實是他有一個已經逐漸型的新想法要當面和大家商量。

「不好意思,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我想先跟大家聊幾句不那麼愉快的事。12月28日的報紙,不知道大家都看了沒有?我想問問,還有人不知道滬海工方萍在東京跳樓慘死的事嗎?」

當大部分人都到齊后,寧衛民直接開門見山提起了死於非命的方萍。

在坐的人中,只要是滬海人,全都點了點頭。

孫五福他們這些河北人都言寡語的,默默看著寧衛民沒言語,只等他的下文。

唯有李小江、王艷、蘇悅、安雯還有和其他兩個青島來的同胞,當場搖頭表示不知道,他們都出一副很意外的神態。。

這也不奇怪,畢竟每個人更多的是關注於自己眼前的生活,於是寧衛民便又大致把事描述了一遍。

李小江登時就誤會了,馬上就開口表示,「這滬海姑娘還真是夠慘的。寧總你的意思是要大家能幫就幫一把是吧?沒問題啊,哥們兒我支持,這樣吧,我和王艷,我們倆日子還過得去。可能比大多數人都好一點,那我們捐個二十萬円。你看行嗎?」

說著他就要掏錢包兒。

有他這麼一帶頭,其他人似乎也只能跟著做出表率來。

「那我就捐一萬円吧。」

陳頌最近的日子好過了些,何況寧衛民張羅的事兒,他必須捧場,便大方了一次。

而這就更是等於給大家做了榜樣,誰也不好再比這個數再了。

「還有我!我也捐一萬円。」

蘇悅跟著表態,他在國已經寫出了《染的風采》這樣的歌,算是知名音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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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手頭不富裕,但也不願意栽面。

尤其是在有人在場的地方,哪怕打腫臉,也得充這個胖子。

「那我和張麗玲一起捐一萬円吧。」

安雯比較聰明,知道拉個人,能力。

和張麗玲又都是姑娘家,沒人會跟們計較。

「我們每人也捐一萬,不?」孫五福更實誠,一開口就替自己的人全做了主。

而他這個承諾也讓不人對他們刮目相看,誰都沒想到他們這些看著沒什麼文化的人,也會這麼大方。

只是畢竟還有真正的勞苦大眾。

兩個青島人就到了一種難掩的窘迫,他們以相當不好意思的聲音說,「我……我們捐兩千円行嗎?每……每人兩千……」

說實話,他們說出這話,連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

畢竟也來蹭好幾頓飯了,就算飯錢也比他們的捐款要多。

可問題是,人窮志短馬瘦長,他們自己的難只有自己知道,就這點錢他們還得想辦法四去湊呢。

然而讓大傢伙都沒想到的是,寧衛民反而停。

「等等,等等,大家先別著急,千萬別會錯意,我並不是想讓大家捐款。實際上,據我所知,我們的使館已經在聯繫逝者的親屬,在走正常程序了。而我個人也跟使館打了包票,說好由此產生的一切費用,大家的捐款覆蓋不了的部分,都由我來承擔。所以對這件事的善後工作,大家完全可以放心了。至於我今天把大家找來,其實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跟大家好好討論一下,我們怎麼才能不讓類似的悲劇在我們的邊再次重演。我可不希明年再看到或者聽說,咱們的哪怕同胞客死異鄉了。」

寧衛民這番話,那可真是份量十足,擲地有聲,一下子就把場面給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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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的這些人,包括剛才充大方出風頭的李小江,全都瞪圓了眼睛,合不攏

不為別的,誰都沒想到寧衛民行事風格這麼局氣,這麼大方。

就只因為八竿子打不著的華夏姑娘死在了東京,他不但跟使館那邊聯繫,主承擔了後續所有費用,而且居然還有這樣的聖人懷,這樣的宏偉目標。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想法雖好,卻實在不切實際。

所以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大家就紛紛發出了泄氣的回應。

「什麼?真能完全避免此類事件嗎?誰不想這樣啊?可……這……這怎麼可能呢?」

「是啊,東京又不是天堂,每個人在這裡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那個滬海姑娘錯就錯在自己輕信他人,別人即使想救也不可能啊?我們再替難過也於事無補,等我們知道這事兒就已經晚了。」

「哎,要不說,福禍不由人,富貴天註定呢。這種事兒啊,只有老天爺才說了算……」

甚至有人對寧衛民直言相告,「寧總啊,我不是想和唱反調,我很理解你的心。在座的每個人都不想自己的邊發生類似的事兒,可問題是,我們又能怎麼樣呢?說句大實話,我們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借錢出來的,連自己的生存都問題,又哪兒有餘力去替別人心,更別提給予什麼幫助了……」

卻沒想到寧衛民聽了這些話,是既沒表現出什麼不快來,也不見毫因被大家反駁而難堪,反而點頭稱是。

「我明白,大家都不容易,各有各的煩惱,這都是事實。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正因為這樣,我們才需要團結起來啊。俗話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三個臭裨將就能頂個諸葛亮。俗話又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像我們這些華夏人,在這裡最親近的,最能信賴的,最能依靠的,也就是我們彼此了。我始終相信,人多力量大。如果有困難,也許一人確實克服不了,但不代表我們大家一起克服不了啊。你們說呢?」

沒錯,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不過問題恰恰就在於寧衛民的設想好像太理想化。

按他的意思,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真能這樣,那當然是好。

可關鍵就在於,每個人活得都不輕鬆。

沒有人真的能夠保證在別人需要幫忙的時候,自己就真能騰出手來幫忙啊。

時間,經濟,都是代價。

而且即使自己出力幫忙了,那下回自己需要幫助了,就真能得到別人的幫助嗎?

要是自己幫了別人,到時候沒人幫自己,那才是最大的傻瓜呢。

所以這一席話,直接讓大伙兒沉默了。

就連褚浩然和劉洋、陳頌這些人,也是面面相覷,都到不好接話了。

畢竟寧衛民沒提前給他們打招呼,他們也有點猝不及防。

倒是李小江頗懂得察言觀,他看出寧衛民多半已經有了的想法了,而且也相信寧衛民這樣的人做事必定是有章法的,絕不會無的放矢。

於是便很識趣的為寧衛民下面的話遞了把梯子。

「寧總,道理其實我們大家都懂,可我們這些人見識有限,要是問為你們,怎麼去實現這一點,我們這些人一時真想不出來。你要是有什麼的措施,好主意,乾脆直說好了。只要有一定可行,別人我不敢說,我李小江肯定全力支持……」

果不其然,他如願以償獲得了寧衛民的好,寧衛民明顯帶著微笑沖他點了點頭。

「好,那我就直說了,我的想法是,我們大傢伙組一個正式的社會,然後我們就可以通過這個團把大傢伙每個人聚攏起來。如果誰以後遇到什麼困難,這個正規團就是我們每個人可以依靠的對象。如果能團結起群的力量,或許就能幫助個人去解決問題。」

「哦,你的意思是,我們這些人組一個同鄉會?」

李小江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明白了。

日本是個允許存在社團的社會,寧衛民提出這麼個主意來,分明是不打算再低調了,看來是要在這些同胞里當出頭鳥,拿到一定的領導權了。

不過,這也只是他覺得而已。

其實他總帶著市儈的認知,仍舊存在著不的片面

實際上,寧衛民馬上就搖了搖頭,糾正他的用詞,「不,不是同鄉會,而是互助會。」

「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嗎?」李小江問。

「當然,日本原本就有許多同鄉會,早年來日本的老華僑們也沒閑著,福建同鄉會、廣東同鄉會都是由華人註冊的較大社會,但同鄉會多是以地域為主,有一點的片面。而我打算註冊立的團,應該是所有來日本的大陸地同胞都可以加的。而且我的初衷是為了團結大傢伙,解決實際問題的,因此這個團還應該備一些實實在在的用途,在必要的時候能夠為大家提供資源或支持,真的能夠幫助大家才行。否則又有什麼意義?」

或許是因為他這話越說越誇張了,吹得點大了,立刻就有人追問。

「什麼?真能解決實際問題嗎?那……難道我缺錢用,也能解決嗎?」

然而說這話的人卻沒想到寧衛民毫不猶豫的許諾,「當然可以,如果有了這個團,你當然可以申請借款,只要理由得當,那你就不會失。除此之外,在我的設計里,這個團,還應該為大家提供法律援助、醫療援助、信息流、換的服務。我甚至可以這麼說,如果你們之中,有誰在工作被老闆欺負,那就該來找我們的團,自然會有人幫你主持公道,哪怕是打司咱們也會打到底。如果你想要換個住,缺擔保人,也該來找我們的團,自然會有人出面為你作保,甚至幫你尋找更符合你需求的房子。如果你失業了,重新需要找份工作,也可以聯繫我們的團,我們一定會幫你解決這個問題。哪怕工資不會很高,但至也會保障你不會被騙。」

「不會吧,說的這麼好,都快趕上社會主義了,寧總,你確定沒開玩笑?」

「當然可沒有。我是非常認真的。」

說到這裡,寧衛民頓了頓,然後神肅然地說,

「不知道你們大家都是什麼,反正在知道方萍的事兒之後,這幾天來我總是忍不住在想,究竟是什麼才是讓這個姑娘決定結束自己生命的真正原因?僅僅是因為沒有錢嗎?不了債務的力?還是因為了侮辱,了同胞的欺騙,實在沒臉見人?」

「不,我不是這麼想的。在我看來,夢幻的一切被殘酷的現實所代替,雖然凄涼,但人只會悲痛、悔恨,還不至於絕,不至於讓人完全喪失生的慾。但最慘的就是當一個人最要幫助,最要救援的時候,卻因為言語不通,寸步難行,又無人可以向出救援之手,才會真正的泯滅一切的希。」

「換句話說,是舉目無親的恐懼和無依無靠的孤獨才讓這個姑娘不再留人間,一心赴死。如果說,要知道在東京有一個團能向提供幫助呢,如果只要打一個電話,就有咱們這些同胞可以為報警,可以找上門來營救呢?那還會去選擇死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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