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接來訪的經驗富，很多人都是被邊的人帶過來的，防心很強，需要幾個周期才會漸漸敞開自我。

但自己主尋求幫助的來訪，態度大都很積極，幾次便能看到明顯的改變，而沈言也看得出來，柳窈在主尋求幫助的來訪里，都算得上那種非常強烈想要改變現狀的。

雖然現在頂著黑眼圈，看起來很憔悴，但他能到上的能量。

這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覺。

“那麼，現在你可以跟我描述你遇到的問題了。”沈言比了個“請”的手勢。

柳窈對于咨詢師的職業道德沒什麼可懷疑的，剛才在外面已經看過了診所的資質，這是業很知名的診所，價格昂貴，咨詢師都是非常專業的。

在人面前有擔子，不想分負能量，但對著咨詢師就是另外一個狀態了。

柳窈沒什麼心理負擔，陳述起自己的問題也算是有條理。

先說了自己焦慮主要原因：“我前段時間辭掉了工作，換了新的城市生活，還結了婚。”

沈言：“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柳窈：“但這不是我想做的。”

沈言經驗富，早就猜出了原因：“是你為你的丈夫做出的妥協和犧牲——你很他。”

“不過看起來，他似乎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否則不會焦慮到來找他聊。

男思維有壁，絕大部分都比男要細膩，男人往往會忽視很多細節，長此以往，伴安全缺失是必然的。

“我和他，跟普通夫妻不一樣。”柳窈斟酌了很久，才一五一十地跟沈言代了自己和渠與宋認識的過程，以及這些年的糾纏、分分合合。

這也是第一次完整地復盤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時間線。

前前后后快四年，得出這個數字的時候，說不震撼是假的。

沈言認真地聽完了柳窈的描述，沉思過后，問了一個問題：“你認為他和你結婚是出于征服，對嗎？”

柳窈點頭。

沈言：“恕我直言，你心應該還有另外一個想法。”

柳窈沒接茬。

沈言看到緒穩定，沒有過分排斥，才緩緩道出后面的話：“你偶爾會想，他可能是因為真的對你不一樣，才會選擇和你結婚，對嗎？”

柳窈沉默了快一分鐘，最后點了一下頭。

然后扯了扯角，有些自嘲。

“你現在焦慮的本原因其實是它。”沈言一針見，“辭職和換了城市生活都不是核心問題，你應該是適應能力很強的那類人。”

“你不確定他為什麼和你結婚，不確定這段關系會持續多久，或者說，你認為你們之間一定有結束的一天，而你在為那一天做計劃。”

柳窈“嗯”了一聲。

被沈言看穿真實想法，并沒有惱怒，反而覺得他專業的。

來找咨詢師，本來也是為了找一個途徑傾訴。

邊沒什麼關系特別好的朋友，就算有，這些話也不好聊。

很容易吸食別人的能量。

但花了錢就不一樣了，可以心安理得。

“我再冒昧問一句。”沈言看著柳窈的眼睛，“你不想讓他知道你對他有嗎？”

柳窈：“知道或者不知道有區別麼？”

渠與宋對一個人沒興趣的時候，也不會因為對方喜歡他多一些就心。

不止渠與宋，每個男人都是這樣。

沈言聽出了柳窈的弦外之音，“或許他也在等你的答案。”

“如果如你所言，他是一個花心、換友速度很快的人，那他應該是不會吃回頭草的。”沈言笑著說，“既然他又折回來主找你，那你應該相信自己的魅力——不是相信他，不是相信男人，是相信你自己。”

“健康的是，我愿意在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付出，和你一起快樂，但也有離開的能力。”

“你要相信自己，投不是all-in，如果結局不盡人意，我相信你是可以離開的，你是個自救能力很強的人，只是現在變太多，所以導致焦慮占據了上風。”

柳窈認真地回味著沈言的每一句話。

覺得他的這些想法樂觀的，可能是咨詢師的話，畢竟他們的工作職責就是引導人走出困境。

可柳窈自認為不算樂觀的人，特別是在人問題上，見得多了，也很難樂觀起來。

思考良久，柳窈緩緩啟，“我不喜歡不確定的事。”

沈言：“但你一定也知道，生活本就充滿了不確定因素。”

“嗯，所以我會盡全力讓我的生活變得穩固，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剔除這些不確定因素。”說到這里，柳窈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會因為渠與宋的事這麼耗了。

在渠與宋出現之前，是完全掌控自己的生活的，有些不穩定的存在，都會完全舍棄。

他是第一個，無法舍棄的——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沈言依舊面帶微笑，問出的話卻一句比一句犀利：“他提出和你結婚的時候，你真的沒有第二種選擇麼？”

“我記得你剛才說，你和他是通過一名共同的朋友認識的，如果你向這位朋友求助，他應該會出手幫你的。”沈言點出要害。

柳窈呼吸一沉，手抓住了桌沿。

這是進咨詢室后第一次失態，被沈言問得節節敗退、啞口無言、無法反駁。

沒錯。

渠與宋威脅的時候，并不是走投無路。

倘若真的開口去找溫敬斯求助，溫敬斯不會坐視不管——可當時卻用“不想麻煩朋友”這個理由，選擇了沉默。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潛意識里很想和他結婚，只是你的自我意識沒辦法促使你做出這個決定，所以他的迫反而給了你一個正當的理由來麻痹自己。”沈言看著發白的指關節，聲音不疾不徐，“你也不像這麼輕易就會妥協的人。”

柳窈的呼吸越來越急，臉和比之前更白了。

沈言見狀，起給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手邊，“喝點水冷靜一下。”

柳窈端起水杯灌了半杯下去，深呼吸幾次，緒逐漸平復下來。

幾分鐘后，再度抬眸看向對面的沈言，“你說得對，雖然我不愿意承認。”

“但你很厲害，你沒有反駁我。”沈言夸獎，“憑這個，我就可以相信你有能力走出任何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