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姒就是從揚州城北門來的, 路過琵琶說的“千人坑”。還以為就是個小土坡, 植被茂盛得很,游人如織,哪想到有這種典故。
惻然:不過一百多年,完全看不出來了。
有個拉二胡的小姑娘將胡琴收起, 道:“那我提一揚州的吃食~拆燴鰱魚頭、燒整豬頭、蟹獅子頭是三絕,還有早膳小點心,像什麼三丁包子、翡翠燒麥啦, 不吃幾頓的話, 就枉來揚州了。”
謝重姒:謝謝, 大晚上的,已經了。
姑娘們繼續閑談扯趣,風俗歷史和街巷桃并飛,青史留名的大人剛說完, 客死他鄉的皮條客就墨登場。
剛聽,謝重姒還覺得別有趣味,過完十個左右,就逐漸倦怠。
支著下,看是看正眉飛舞說個不停的姑娘,余卻瞥向宣玨。
難為他聽得認真了。
終于,前頭二十多個都搜腸刮肚說了一圈,到最后一個歌。
著實有些不修邊幅,沒什麼神氣。
容貌來看,也不過二十有余,細眉細目,小鼻,是很典型的婉相。
可以從廓看出曾經也清麗雅致——但現在,只剩了灰敗的“青”。
“小宛,到你啦。”盤坐在前面的藍姑娘提醒道。
小宛這才回過神來,眼珠一轉,訥訥地道:“我……我沒什麼好說的。”
“哎!隨便聊點什麼啦!”前面的藍姑娘又低聲,“這兩位不是蠻橫不講理的,又有賞錢拿,多好的事。你都好久沒開張了,再頹下去,玲姐姐也不想留你了。”
小宛齒嗡,像是絞盡腦在思索,剛哼唧出個“揚”字,就低下頭,看著沒什麼的指甲尖,實在是說不出什麼話了。
謝重姒皺眉,這姑娘氣神不怎麼對勁,大概是今夜唯一的異樣。
宣玨是沖來的?
可是,宣玨也沒在意似的,溫聲道:“小宛姑娘若是不適,回去休息吧,沒事兒。”
話剛出口,小宛就如遭大赦,慌不迭地奔逃出門。
走得急切,門都沒合上,還是那個提醒小宛的藍姑娘嘆了口氣,起關門,又行到宣玨和謝重姒面前跪坐,歉然道:“小宛抱恙不適,再加上也是個向的,讓二位爺見笑了。”
沒想到,宣玨放過小宛,卻對這藍姑娘不依不饒:“嗯?小宛——可是明十年,奪得揚州花魁的那位宛姬?”
“……是。”藍姑娘僵了僵,猶豫片刻,如實說道。
宣玨:“花魁靠得可不僅僅是好嗓子,段容貌、待人接,還有撐起場面。向的應付過來?”
藍姑娘:“……”
因著和小宛不愿說,自有人愿意坦白:“小宛呀,呀,也是可憐人。花魁頭銜讓價大漲,咱鶯聲慢也多了批客人,都點名要看,甚至有人愿意贖走,甚至有許正房之位的。可沒走,說再多攢幾年銀子,自個兒贖。”
“要我說,當年就是太眼高手低了,要是早早離開,哪怕去大戶人家當個妾,說不定日子過得比現在好多咯。”
“宛姬其實也攢夠了贖錢,但當年沒走。聽說嘛,是有位清苦郎,約了終生。但最后不知怎的,這位投意合的主兒不見了。宛姬這才瘋的。”
“瘋到也不能說瘋,只是人就此消沉下去了。花魁桂冠是曇花編造的,還真是曇花一現啊。”
路過揚州的公子書生很多,有的是趕考行經,也有的就是專程游玩。
意濃時許定非卿不娶,之后拍拍屁走人的破爛事太多了。
謝重姒沒察覺出這些說辭里有什麼特別——除了宛姬特別慘。
宣玨若有所思,轉頭看向藍姑娘:“是這樣嗎?”
藍姑娘哆嗦了下:“算是吧……”
宣玨:“姑娘看起來和宛姬關系不錯,你見過那位郎麼?”
“……”藍姑娘咬了咬,“沒見過。”
又有人拆臺子:“哎阿笙姐姐肯定見過!”
“我其實也見過幾眼,畢竟宛姬奪魁前無人問津,還天天來看的,好像也就那個小子,不過我不知道是誰。”
三個人就能湊齊一臺戲,那鶯鶯燕燕齊聚一室,有的是人暗中拆臺攪渾水。
謝重姒盤膝而坐,兩只手肘擱在膝上,托著臉,像是自言自語,嘟囔了聲:“想來也是場老手,才把宛姬給騙走了吧?”
離近的,是位半老徐娘,不過風韻猶存,咯咯笑了聲:“小公子此言差矣,‘’之一字,誰說得準!宛姬那郎——如果真的是郎的話——來去避著人的,遙遙見到姑娘,都紅著臉躲開。場老手?我看是個雛兒。”
聽這話,不人也回憶了起來,一時七八舌:“那個白面小生?”
“下有顆痣的?”
“這哪里記得!”
宣玨靜靜聽著,謝重姒也在聽,開始試圖分析。
但沒看過陳案卷宗,不比宣玨清楚,能察覺宣玨把話題往哪里引,也樂意幫他引一下。
更多的,尚且串不起來。
“都五六年啦!”最終,還是藍姑娘歉然地笑笑,打斷所有人,“笑話一樁,二位爺當個樂子聽聽,湊個趣。您二位還想聽什麼嗎?要不,咱們再來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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