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軌

發出這兩條消息後, 倪薇承認，自己是有那麽點執法釣魚的意思。

可是男人這種東西不得不防, 萬一這人是大變態, 還好及時止損，趕把錢退回去拉黑刪除。

倪薇正打算撂下手機畫作業，沒想到對面回得還快。

X9234T32：【做完兩篇閱讀理解給我看。】

倪薇：……？

是沒看清發的容嗎？

芋泥vivi：【我說的禮。】

X9234T32：【嗯, 我知道，禮是兩篇做完的閱讀理解。】

倪薇不理解且大震撼，捧著手機消化了好久才問：【啊。。為什麽呀】

這位神的X9234T32先生已讀不回, 直到十分鐘後，倪薇也沒收到他的回複。

倪薇放下畫板，把炭筆盒蓋上，還真就鬼使神差地拿出四級真題。

今天下直播得太匆忙，沒來得及改錯題, 要不幹脆就把這兩篇發過去？

思緒一閃而過, 倪薇覺得荒謬又怪異, 但也就是拍張照的功夫, 照做了。

照片發過去，又是已讀不回。

但幾分鐘後，對面問：【你能理解這篇閱讀嗎？】

實話實說, 倪薇不太能。

可是好面子：【也許吧。】

X9234T32：【嗯，那你給我講一下大概意思。】

倪薇著那一大段一大段文章，有種幾暈厥的覺，聊天框裏刪刪改改又添加又打補丁的, 發出了將近五行的字。

幾秒鐘後, X9234T32回複：【這個也許確實很也許。】

倪薇又被刺痛到了。

X9234T32：【題目看得懂麽？做閱讀理解前，最重要的是過一遍題目, 看文章是其次。】

倪薇這次學老實了：【後面兩個看不懂，前面的理解。】

X9234T32：【嗯，看出來了，你前三個問題是正確的，雖然文章讀得一知半解，但你做題思路是對的，很棒。】

倪薇有點不好意思了，但更讓不好意思的還在後面，這位X9234T32用戶，簡稱X先生吧，他不僅為梳理了遍文章的大概意思，還整理了生詞短語發給。

只是隨手發過去的兩篇閱讀理解，他居然真的做到給解答解的程度。

一來一回的功夫，他們聊了將近有一小時的時間，倪薇深深為自己的釣魚執法到愧疚，不過既然本人并沒有發覺，就當無事發生好了。

在這之後的幾天，倪薇沒什麽直播時間，偶爾會發點小廣告、積攢的短視頻什麽的，X9234T32無一例外的都會點贊，就是不會留評，和以前無異。

要說有什麽不同，大概是在在線時，他會問學習方面需不需要幫忙。

其實學英語這種東西還個人的，不像數學理這種需要老師反複講，基本只要自己肯學肯記就好。

但很多時候，倪薇都沒有自制力，否則英語績也不會這麽拉。猶記得當年高三請一對一輔導，家教老師都快放棄的英語，轉讓攻克數學基礎題，唯獨沒怎麽見過面的謝懷雋在電話裏，要背半小時的單詞短語。

那段時間是真覺得他恐怖，每每接到他電話，跟奪命鬼來電似的。

這麽一想，對他的誤解真是千回百轉，十八歲以前，在眼裏，謝懷雋是高高在上不可犯的封建大家長，十八歲以後，謝懷雋又了溫的代名詞，再到十九歲，的出格又無意間揭下他僞善、輕挑的一面。

人總是多面的，是太過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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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課程過了第六周就沒課了，自第六周以後，倪薇每周三、周四晚上都會進行直播學習。

X9234T32不是每場直播都會來，但基本只要是晚上八九點那陣，都會到直播間觀看。

每次他來，都會在線上進行1v1補習，大概是他太過認真的緣故，好幾次直播都會有路人來蹭課，著實是平白無故給增添人氣。

倪薇不喜歡和網友有太多集，畢竟網上真真假假，隔著屏幕也不知道對面是人是鬼，但X9234T32給的覺太像某個人，像到對方每每給發消息，腦海裏浮現出的聲音都是那個人的。

但經過幾次試探，倪薇也逐漸認清，應該是太過敏了。

況且謝懷雋作為一個掌舵家族企業的上市集團總裁怎麽可能這麽閑。

不過私底下，倪薇還是忍不住好奇：【X92，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呀，只有晚上有空嗎？】

X9234T32從未問太過私的事，他很有分寸，聊過的話題除了學習相關就沒有其他容。

消息發出去後的幾分鐘，對方已讀不回了。

倪薇有些懊悔沒有早點撤回，這樣是不是顯得太冒昧了？雖然對方不算是的，可是有個詞怎麽說來著，？這麽做算不上呀。

倪薇心裏糾結了一小會兒，正當打算為自己這句話打補丁挽尊時，對面回複了：【高中教師，嗯，只有晚上有空。】

X9234T32又發：【有什麽不會的，平時隨時發給我，只要我看見了，我就會回給你，所以你不用擔心會打擾到我。】

這句話回應得心裏暖乎乎的。

倪薇敲字：【謝謝你，很謝你的支持相伴和補習，我可不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呢？】

X9234T32：【你問。】

倪薇：【你為什麽要幫我補課？】

正常來說，高中老師不應該都忙得要死連躺的時間都沒有嗎？倪薇記得當初給自己1v1輔導的老師就是這麽說。

X92先生回應得很快也很簡短，簡直閃瞎的眼：【興趣使然。】

倪薇：“……”

好一個興趣使然。

倪薇緩緩吐息，不知為什麽很想笑，所以回複：【你這個興趣。。還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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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後，倪薇也不再拘謹，常常找他問問題，偶爾閑暇之餘，也會聊點超過學習方面的話題，但也就僅限于‘你工作累不累忙不忙’‘你吃了嗎需不需要寄點小零食給你’這類朋友間的來往。

不再會瞎蒙題目劃重點，認出的詞彙也越來越多了，直播間觀看人數也逐日增長。

時間可以沖刷一切不快樂，在一次打掃衛生時，倪薇無意間掃出藏在桌下最深的鐵皮盒，心裏不再湧出泛濫的難過了。

和謝懷雋切斷聯系，已經有兩個月了。

在這兩個月裏，是心最平穩，也最淡然的時期。

把鐵皮盒，連帶一直藏著不戴的手鏈都埋在學校湖邊，雖然有些可惜，可是放下一段，也是需要十足的儀式。

況且這段本就不被承認，見不得。

從湖邊回宿舍，倪薇洗淨手，打算不開直播自己完整做套真題試卷。

手機正要關靜音放一邊，倪薇看到X92先生又給發來了幾條消息，點進去看，是他分的高效記單詞視頻。

倪薇看了幾分鐘，覺很有用，所以回複他：【謝謝你，你分的視頻好的。】

X9234T32：【不算是我分的。這是你單詞本背後的二維碼視頻。】

倪薇沉默了，連忙翻開單詞本最後一頁，掃碼，點開視頻。

嗯……還真是同一支視頻。

倪薇：【抱歉……我之前沒注意到，你還細心。】

X9234T32：【不會，確實很有人會注意到，這是編書人的問題。】

倪薇眨眼，好奇道：【你也編過書嗎？我可不可以也看看你的視頻呀。】

其實就是隨口一說的，沒想過真要對方的視頻。

但X92先生的回複總是出乎意料的：【我沒編過。但是可以有。】

可以有的意思是……？

倪薇追問：【什麽？】

X9234T32：【解題視頻。】

牙膏似的的聊天，總會讓人心時起時伏。

倪薇覺到微妙，回複他：【覺太麻煩您了，還是算啦。】

X9234T32：【不會。我很樂意被你麻煩。】

倪薇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意願，不過X92先生又開了新話題，問下午沒吃飯做什麽去了。

很稀松平常的問題，倪薇禮貌回應：【埋東西。】

這是不會宣揚給任何人的事，但是隔著屏幕，隔著互聯網，有些話總是忍不住分給一面之緣也沒有的網友，因為沒有集，所以不會有負擔。

X92問是什麽東西，倪薇說：【我以前很喜歡的人送我的東西，我覺得我不會喜歡他了，也不可能喜歡他了，就把東西埋了。】

良久，他回：【原來是這樣。】

倪薇以準備去休息為由，掐斷了這次的聊天。

謝懷雋也沒過多糾纏，只說讓好好休息。

手機屏幕留在這一頁，反複讀過孩發給他的消息，謝懷雋猜不出埋的是什麽，也不想猜，可是心底本能的産生了一種悵然若失的覺。

就好像有什麽在漸漸消失、流逝，是他借以互聯網另一層份也無法挽回的東西。

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