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盛帝方從混沌中蘇醒，意識如飄搖的燭火晃晃，還未回過神來。

就在這時，悉的呼聲傳耳中，滿懷欣喜。

盛帝費力地將視線投出去，片刻后才看清了太子妃那張喜極而泣的臉。

他心頭思緒渙散，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是：稷兒媳婦怎會在此？

這時候，一旁的朱嬤嬤得了太子妃的示意，急忙高呼圣上蘇醒的喜訊。

趙元燁旁跟著福順公公，帶著眾醫正往殿中趕來，聞得呼聲，眾人臉上皆浮現出一喜，當下腳步愈快，匆匆而。

趙元燁心急如焚地沖進殿，目先是飛速地在自家母妃上掠過，那眼神快得如同蜻蜓點水，轉瞬間又移開了。

太子妃正站在盛帝臥榻之旁，瞧著似乎正在拭淚，背對著眾人，看不到神。

趙元燁到底是個孩子，不必似大人時時刻刻要講規矩，當下已然撲至榻邊。

“皇爺爺，您醒了！”

他聲開口，小鼻子泛紅，眼里噙著淚花，滿臉都是惶恐和后怕。

如此真實，后頭跟上來的福順公公當即就紅了眼眶。

他屈膝跪在榻邊，口中嗚咽著，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喃喃道：

“圣上，您醒了，老奴這顆心可算是落了地。圣上洪福齊天，洪福齊天！”

眾醫圍聚上前，見盛帝果真蘇醒了，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氣。

只是他們彼此換了眼神后，心中似乎還有憂，不敢開懷。

盛帝瞧見趙元燁聲聲喚他，小臉上滿是淚水，心中頓時泛起了憐之意。

他下意識想要抬手去趙元燁的頭，可側的右手卻只是微微了一下，仿佛有千斤重。

而這時候，暈倒前的一幕幕也如水般，在腦海中翻涌而上。

盛帝頓時想起了心脈損的趙懷朗，想到了自裁而生死未卜的帝師。

這一刻，再度心急如焚！

盛帝急切地想要問問，他二人究竟如何了，可方要開口，卻驚覺舌頭像是被什麼纏住了，麻木又不聽使喚。

他試著再用力些，可嚨里卻仿佛被塞了一團麻，他想說的“老二”也只變了“呃呃”的模糊聲響。

盛帝緩緩睜大了眼睛，他試著將張大些，可下顎艱難地挪了一，就好像被鎖住了。

這時候，別說句的話語了，他就連簡單的音節都難以吐出。

盛帝心中有驚恐，又力抬手，試著去近在咫尺的趙元燁。

可任憑他如何用力，手臂卻如同被釘在了榻上，始終無法挪分毫。

幾番嘗試后，盛帝終于生出了難以言喻的恐慌。

他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慌，拼盡全力氣想要坐起來。

因著過度用力，他額頭上青筋暴起，突突地跳著，面上更是一片漲紅。

在搖曳燭的映照下，盛帝原本威嚴平和的面容突然就扭曲了起來，變得猙獰可怖。

趙元燁目睹這駭人的一幕，嚇得一怔，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抖與害怕：

“皇爺爺，您......您怎麼了？”

“呃.......呃呃呃！”

盛帝的嚨中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響，聲調激昂，混不堪。

福順公公當即覺察到不對，面上的欣喜轉為煞白，急忙高呼：“圣上！”

諸位醫當即迎上前去，一看盛帝這模樣，心底尚存的一僥幸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自聽聞圣上接連兩次暈倒后，他們便暗自揪起了心。

第一次怒急攻心時，圣上就該歇息調養，以復元氣，豈料如此禍不單行，二次昏厥接踵而至。

如今圣上僵臥榻，口不能言，失用，這般來勢洶洶的急癥，只怕.......

太子妃在醫們上前之時，便將趙元燁輕輕拉至后。

母子二人緩緩退后數步，靜靜地凝視著眾人在榻前忙碌穿梭。

盛帝間不斷發出的“呃呃”聲，在空曠的大殿回，聲聲耳，一下又一下撞擊著太子妃的心。

了......

知道，了！

太子妃微微抿，該是要到暢快的，可此刻卻怎麼也欣喜不起來，反而蒼白了臉。

一樣的夜晚，一樣忙碌的醫，燭火搖晃，沉悶窒息。

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回想的慘景，這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的阿稷，亦是在這群醫的團團圍繞下，生命如風中殘燭，漸漸熄滅。

那一口接一口吐出的鮮，似艷的紅梅，肆意綻放在床榻之上，滴答滴答，蔓延到了地上，浸潤了的繡鞋。

刺目的紅，猶如萬千利箭貫穿了的心。

小小的燁兒就躺在了臂彎里，嗚哇嗚哇地大哭，了那天夜里，耳畔唯一的聲音。

而此刻，命運轉，當年那個“劊子手”，正慌絕地躺在榻上。

是親自的手。

太子妃忽眼眶酸，眼淚一顆一顆地滾了下來。

這時候，一只溫熱又的小手悄然探寬大的袖，握住那冰冷的指尖。

太子妃微微垂眸，映眼簾的是趙元燁仰起的小臉，這般年的他，眉宇間已有一抹悲意若若現。

似是瞧見了太子妃臉上的淚水，趙元燁的小手握得愈發用力，似要將所有的溫暖與力量傳遞給母妃，要為母妃的依靠。

太子妃心頭一熱，又暖又疼，立刻靠了過去，與趙元燁相依而立。

在這危機四伏的深宮苑，日復一日，他們母子二人始終謹小慎微，如臨深淵。

如此波濤洶涌的權利角逐，他們母子不過是其中的一葉孤舟，如此渺小，卻好在足夠頑強。

只要江潯、沈嘉歲、藺老他們化作蔽護的華蓋，幫著遮擋一些風雨，指明一條前路，他們母子便會頑強前行，拼盡全力，不負期待。

“太子妃，微臣......”

此時，劉醫從一眾醫中回過頭來，臉上滿是為難之，將目投向了太子妃。

太子妃見狀心下陡然一，輕輕松開了趙元燁的手，旋即腰背筆直，儀態萬方，瞬間又是那個尊貴無比的太子妃。

此刻，便是殿唯一的主事人！

太子妃拿帕子輕輕拭去臉頰上的淚痕，神凝重卻冷靜，“劉醫，有話但說無妨。”

劉醫轉快步迎上前來，又忍不住回一眼后的混，不由微微嘆息一聲，畢恭畢敬地說道：

“懇請太子妃移步，容微臣細稟。”

太子妃微微頷首應允，就在即將轉之際，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首吩咐道：

“福順公公，一同跟來聽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