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總，好久不見。”

    棕百葉窗將灑進來的線切割無數份，落在剛走進來的人群上。

    裁剪剛好的西裝括平整，從袖口出來的腕表反著微，鋥亮的皮鞋在桌下轉向，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後雙方在笑聲裏坐下來。

    “的確很久不見了，阿璨。”

    對麵是兩鬢微白的中年人，材和氣質都保持得很好，雖然長得不太行，可氣勢卻能讓人忽略這一點，隻留下一看就是長居上位的印象。

    此時他卻端著和他本人氣場很不符的慈表，一邊歎息一邊將坐在對麵的年輕人上下仔細打量了一遍，隨後點了點頭：“很好，知道你重新站起來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就應該在商場上意氣風發揮斥方遒，老天還算長眼，否則我每年回國去求神拜佛的次數恐怕都要減幾次了。”

    “謝袁總關心，下次去拜佛也上我。”

    “這孩子以往都不信佛的，都說出這種話了，可見是和袁總十分投緣。”

    另一道聲音將袁總的目吸引過去。

    可隻一對眼，他眼中的笑意就淡了一層，平平淡淡的打了個招呼：“溫總。”

    說著也對邊的另外兩位客人道：“這位是阿璨的父親，溫榮溫總，也是現在正在暫代了溫氏集團董事長的人。”

    溫榮臉上沒有一點被慢待的不快，反而笑得若無其事和他們握手。

    待一寒暄結束，正題總算開始了。

    “阿璨，我原本你約我肯定是為了聚一聚，喝喝酒打打球什麽的，但看來雖然見麵地址是在球場，可你的見麵意圖卻不止是單純的聚一聚啊？”

    “是。”溫璨沒有一點拐彎抹角，“不久後的東會，我希袁叔能夠投票給我父親。”

    溫榮似乎也沒想到他這麽直白，臉上表頓了頓，也不好轉頭去看他，隻好端起茶杯借喝茶掩飾自己的表。

    對麵的幾個人也都忍不住愣了愣。

    “東會啊，這個事兒我知道，本來沒打算回來參加的，但最近回國有點別的事要理，就想順便參加一下——可你說的這個投票……”

    袁總遲疑的目在父子倆上轉移來回：“到底是讓我投法人變更一事，還是讓我投董事長之位呢？”

    溫榮剛要放下杯子的手頓了一下，又不聲地挪回邊，仿佛這杯茶是什麽絕世珍品，值得他反複回味似的迷。

    “當然是，兩個都投。”溫璨這樣說。

    袁總的笑不見了，眉頭慢慢皺起來，最後他看溫榮一眼，搖了搖頭：“阿璨，我對溫總沒什麽意見，但公司的決策和我們這些董事的利益也息息相關，我總不能因為和你的而不管我自己的利益吧？東們也不會同意的。”

    溫榮的角僵住了。

    而袁總風輕雲淡地又掃了他一眼，淺笑著道：“溫總，以前跟你來往不多，倒是沒想到你是個很豁得出去的人啊——我本來以為你是來帶著他跟我建議把票投給阿璨的呢，沒想到居然是反過來的，難怪網上都說你們父子深。”

    “……”

    語氣好似誇獎，容卻綿裏藏針。

    溫榮臉皮了一下，他放下茶杯，有些無奈地苦笑一下：“我倒也想像袁總你說的這樣做了，可阿璨自己死活不願意，我也沒辦法罔顧孩子的想法。”

    “哦？”袁總眉頭皺，看向溫璨，“阿璨真的不想回公司？”

    “真的不想。”溫璨歎了口氣。

    隨著這一口歎氣，他那坐得優雅筆的姿也跟著變了，肩膀微微塌下來，雙叉開，手還撐住了臉，整個人一下變得懶洋洋的，眼神也有氣無力：“袁叔你是知道我的，我以前真的很拚，跟你們談合作的時候我可以一天坐兩次紅眼航班，可以四時八小時不睡覺跟人談判，可以為了修正合同帶著法務部什麽都不幹地死磕半個月——當時不覺得累，是因為除了工作以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麽，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把袁總的杯子拿過來，拎起茶壺給他倒茶，在細微的水聲裏緩緩道：“在坐椅期間，我雖然頹廢墮落，卻也著實了一段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幹的時，我這輩子從沒那麽無所事事地活過，所以當重新站起來之後，我第一次有了想換一種活法的覺。”

    袁總的眉頭皺得更了，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將信將疑。

    溫榮見狀也歎了口氣：“你可能不知道，阿璨小時候的夢想和公司本沒一點關係——他想出海，想建立船隊去追鯨，他爺爺說他這個夢想是不務正業，但我和他媽媽卻都很支持他。”

    溫璨低眉斂目，看不出表。

    溫榮有點浮腫的臉上則浮現出一層哀愁：“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對阿璨很愧疚，當初我明明很支持他的夢想，也說過支持他任何選擇的，卻就因為我的無能而讓他被困在他不喜歡的位置上這麽長時間。”

    說著他又坐直了一些，雙眼極其認真，又很有決心和迫力地直視對麵的袁總：“我知道很多董事大概都對我不太放心，覺得我不如阿璨在商業上有天賦——但集團畢竟是一艘大船，並不是靠經商天賦就能起飛的飛機，我想隻要我足夠努力和謹慎，保持這艘大船一直行駛在正確的航道上，讓它繼續給各位董事帶來持續的利益是不問題的。”

    “即便你們會覺得不放心，可作為一個父親能給孩子的最大支持，我無論如何也會擔起責任，就算讓我日夜不休地工作，讓我廢寢忘食地重新學習，讓我在辦公室被東臭罵，我也絕不會做一個逃兵，讓阿璨放棄他的夢想重新被拉回這個囚牢裏。”

    袁總無言半晌，看向溫璨。

    年輕人撐著臉，對他出笑，好似在說“瞧我爸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