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健很痛，特別是剛開始的時候，繃的跟腱一點點拉扯著，連帶著僵的筋一起。

筱筱從小就怕痛，可是沒辦法，再怕也要練。

氣溫降到了零下十度，鵝般的大雪洋洋灑灑地飄落著，復健室里，筱筱只不過走了一個來回，就已經滿頭大汗，每走一步，都是刺骨的痛。

復健室外面的走廊上，莫以洋佇立在窗邊，他地看著里面正在練習走路的。

這麼多天，連要出院都不給我打一通電話，顧筱筱，難道你的心里真的沒有我嗎？

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莫司長”

莫以洋轉過來，“周醫生，的況怎麼樣？”

“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很努力，已經可以離外力自己行走了，我已經批準出院，可以回家過除夕。”

莫以洋過窗戶看進去，的每一步都走得那麼艱難，卻又那麼的扎實，偶爾會搖晃，就像小孩學走路一樣，穩住了，再往前走。

醫生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問：“怎麼不進去看看？給一點鼓勵也好。”

“未必想見到我。”

“怎麼會，我覺得很掛念你。”

莫以洋苦笑了下，“是麼……周醫生，我還有事，先走了，就拜托你好好照顧一下。”

“好。”

“出院打電話給我，我會安排車過來接。”

“嗯。”

聊了沒幾句，莫以洋就走了，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是灰蒙蒙的，仿佛要塌下來一般。長長的走廊里只有他一個落寞的背影，片片雪花吹進來，落在他的袖上，他也不管，心事重重地往前走。

劉雯的事他不會再手，首長已經是甕中之鱉，就算劉雯跑到了國外，沒了家里的財力支援，也不好過。

最重要的是，既然顧筱筱不接他，那麼他對劉雯就不存在報仇的理由，他不必趟這趟渾水。

可是，真的要放棄嗎？

莫以洋停下腳步，轉頭往外面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左邊的胳膊上已經落滿了雪花，而外面的大地，已經是雪白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這幾天來，笑容就遠離了他，取而代之的全是愁悶和煩躁。

他揮了揮手拍走袖子上的雪花，深深地吸了一口這冷冷的空氣，冷得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又要過年了，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就特別懷念以前在上海的日子。那時候，朋友都是用真心的，心煩了就去喝酒，一通電話的事。現在呢，邊一個個都畏懼著他的份，朋友也都是酒桌上的朋友，幾杯之后就跟你大談人生理想，其實就是個屁，酒醒了一句話都記不住。

“喂，葉柯，近來可好？”

“忙啊，忙得飯都顧不上吃。”

“忙著照顧家里兩個孩子吧。”

“嗯哼，你說對了，熙熙染了重冒，辰辰讓小雨帶著，我媽累得病倒了，小冬一個人忙不過來。”

“找保姆啊，你又不缺錢。”

“保姆哪有自己人放心，你沒孩子你不懂。”

“……”葉柯一句話直接到了他的痛，“好，就你有孩子，就你懂，我可告訴你，別把我小媳婦病壞了。”

“沒事沒事，快好了，就怕會反復，唉，我寧愿自己生病，看著們累我心疼死了。”

想到葉柯那麼鐵錚錚的男人，說著“看著們累我心疼死了”這麼矯的話，莫以洋皮疙瘩掉了一地，“你也注意吧。”

“你有事啊？”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

“哎呦喂老莫，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黏糊了？哈哈，你沒事就過來上海看看我們麼，別整天坐在辦公室看文件，累不累？！”

“這個主意不錯，好，我去安排一下，去你家過年。”

“行，準備好歲錢，我家有兩個孩子。”

“當然，我得給我大舅子和小媳婦一份大禮。”

“那就這樣，我得看火去了，不然燒糊了小冬可饒不了我。”

“……行，家庭婦男。”

掛了電話，心里暢快了許多，這里的冬天太抑，對他而言，過年就是頓頓應酬，他實在不想這樣，還不如外面去輕松一點。

“小方，給我訂一張去上海的機票……行，就除夕那天的。”

——

筱筱怎麼都不愿相信，直到出院，也沒見著莫以洋的人影。

一大早，陳阿姨就幫整理了，出院手續也辦好了。

“司長呢？他怎麼沒來？”忍了好久，筱筱終于開口問了來接的司機。

司機老朱在機關開了大半輩子的車，莫司長早幾天就跟他說了今天要出車的事，為此，他還拿到了不的獎金。他說：“司長去外地了，我今天早上五點送他去的機場，這會兒應該在飛機上。”

“什麼？他今天還出差？”

“好像不是，聽他說是去上海過年。顧小姐，就這些東西？其他沒有了嗎？”

筱筱的臉上掩飾不住失落的神，黯然地說：“嗯，就這些。”

告別了醫生護士，告別了陳阿姨，坐上了回鄉的車。

今天是除夕，雖然路上的車輛往來不，但比往日要明顯了許多。

筱筱低頭撥弄著手機，一個一個按下了莫以洋的號碼，又一個一個刪去，從來都不知道，思念一個人原來是這般的折磨，比復健還要難挨。

上大學的時候，曾經暗過其他院系的一個學長，一直都不是主的人，孩子本就該有孩子應有的矜持。后來直到學長畢業離校，都沒能勇敢地邁出第一步。

現在，也一樣。

對于，從來都是一個懦弱的人，特別是在強勢的人面前。

莫司長的條件那麼好，高攀不起，而事實也證明了，他也只是因為孩子才對說那些表白的話，孩子沒了，他的表白，也沒了，甚至人也見不到了。

顧筱筱，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不要再去想，快快樂樂地回老家過個年，然后努力工作。

老朱見筱筱安安靜靜地坐在后面，閑來無聊，他便問了起來，“顧小姐，別怪我多，我就是好奇問一問，我聽單位里的人都說你跟莫司長在往，是不是真的？”

“啊？沒有的事，他們怎麼會這麼傳啊！”

“可不是麼，我也納悶呢，說你們沒在往吧，前段日子司長還總往醫院跑，說你們在往吧，連你出院司長都不來。”

“呵呵，我們沒有往，大家瞎傳的，司長就是對傷住院的員工比較關心而已。”

“這一點我認同，莫司長對我們員工都好。”

筱筱不想繼續說他，轉移了話題，“朱師傅，單位的年會順利嗎？”

“順利順利，又是吃飯又是拿獎的，大伙兒都很開心。聽說這次年會是你策劃的？”

“是啊，可惜我沒能參加。”

“唉，腳傷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就先養傷，養好了傷什麼都好說。”

“是，您說的是。”

車子開出了五環，離保定越來越近了，路上難免顛簸，筱筱就這麼跟朱師傅一言一語地打發著時間。

中午時分，終于到家了，見到爸媽，見到爺爺，筱筱高興得眼睛都發酸了。

跟腱斷了的事，已經在電話里跟爸媽簡單說過，王麗華一見到兒，就抱著，忍不住哭了起來，“我的兒啊，你怎麼這麼瘦了。”

媽媽一哭，也忍不住了，眼淚刷刷地往下流，“瘦點好啊，現在滿大街都是瘦瘦的孩，這骨。”

顧中偉拉著朱師傅連聲道謝，這大過年的，還老遠把兒給他送回保定老家來。

朱師傅留在這里吃了一頓中飯，然后又急急地回去了，他也要趕回家與家人過年去。

這里遠不及帝都的繁華，但勝在安靜，更勝在空氣好。

家里的房子是一幢普通的二層樓房，雖然致程度不及城里，但地方夠大夠寬敞。

王麗華早已把的房間整理好，又干凈又暖和。看到健健康康的父母，又看到朗的爺爺，心中無限的概，其實，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比更加實際，也更加重要。

說起那場火災，顧中偉和王麗華聲聲惋惜，當初離家的時候，他們只是帶了一些換洗的，許多東西都在家里，一把火全都化了灰燼。

“好在我們還是一家團圓，小張家就慘了，一個老母親，一個小兒子，唉，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爸，張叔叔陪張嬸嬸回了娘家，希他們能早點走出來吧……政府有暫時的房子安置大家，那幢樓是不能住了，是原地重建還是另外新建，還沒有消息。”

“唉，我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

張麗華端著一碗剝好的新鮮桂圓過來，“筱筱，吃，補補子……我覺得這里好的，空氣好，通好，力也沒有那麼大，反正你們單位效益也不好，干脆我們搬回來得了，工作就在這附近找。”

顧中偉：“你說得倒輕巧，我們老了，可兒還年輕，年輕人跟著老人窩在家里算什麼，年輕人就應該到外面去見見世面。更何況，筱筱那工作不能丟，等過完年，我們還得回去。”

張麗華想了想，點頭說：“對，你說得對，筱筱不能不顧小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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