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了一個世家貴大家閨秀,日日遮掩著他與幕僚的丑聞,嫁東宮三年,尚是清白之不說,也沒過上一日舒心日子。
這一生,既無夫君寵,也無子嗣承歡膝下。
陳鸞垂眸想了想,倒也真的覺出一苦意來,悠悠綿綿空空的,搖頭,道:“怨我自己。”
識人不清,錯把毒蛇當親友,被花言巧語蒙蔽了雙眼,這一切都是自個的錯,最后的結局,無論好壞,無論憾或是后悔,都生著。
夜深了,外頭正下著雪,溫度也是一降再降,陳鸞到底是貴慣了的,哪里得住這般凍?還沒挨到天亮就發起了高燒,渾抖著小小的一團。
燒得迷糊,混沌與黑暗中許多零零碎碎的片段飄過,最后額上沁了一大片冰涼,才總算覺著好一些。
陳鸞醒來的時候,頭還有些暈乎,目是一片明黃,頭頂上垂下繡著巧花樣的流蘇,床榻邊的小幾上放著一個金熏香爐,裊裊的煙中盡是清淡的甜味。
床邊侯著兩名淺碧裳的宮,見醒了,忙不迭上前伺候,扶著半坐起,道:“姑娘可覺著好些了?”
陳鸞原本被宮搭著的手微微了一下,視線在屋子里掃了一圈又收了回來,想說些什麼最后卻只輕輕點了點頭。
已經有許久沒聽著人喚一聲姑娘了。
總從嫁東宮之后,在國公府生慣養著長大天真不諳世事的大姑娘便了高不可攀的太子妃娘娘。
子尚還酸脹著提不起力氣,陳鸞咽下遞到邊的水,問:“我這是在何?”
之前的記憶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暗幽深的天牢里群結隊的老鼠小蟲,懸在頭頂寒閃閃的各種刑,一下子就想起了自的境。
斷頭飯都吃了,現如今這又是在哪?
那兩個宮彼此對視幾眼,而后默默低了頭,對此避而不答,只是吩咐人將藥與飯菜呈上來,便關了門出去了。
過開門時的隙,陳鸞瞧見了站在門外頭的侍衛,也看到了下刀劍泛著的寒影。
無需多問,心里已有了數。
送進屋的湯藥十分管用,陳鸞的病好得快,除了不能出這小院子,日子倒也算得上一個清閑自在。
幾日的晴天過后,溫度突然急轉直下,午膳過后便開始飄起了鵝大雪,很快就落白了整個皇城,填塞了曲曲折折的幽道曲巷。
陳鸞住著的小院子里大雪彎了樹梢頭,披著一件純白的大氅,幾片雪花裹挾著天地間的寒意落在溫熱的瓣上,又溫的化了水。
的影太過單薄,這幾日一直伺候著的巧云步子頓了頓,而后低聲勸道:“姑娘,外頭冷,您風寒才好,先進屋歇會吧,晚些尚局會送來裳。”
送來裳后便要面圣。
無端端的,陳鸞的心緒便有些了。
一個是如今萬人之上的君王,一個是窮途末路的階下囚,他們兩人之間,走到如今這般局面,倒也真沒什麼好說的了。
在沐浴更的時候,巧云想起這位以前的脾,仍是忍不住勸上幾句,提及時自然是小心翼翼的,“皇上對姑娘念著舊的,如今姑娘境算不上好,留在宮中步步為營才算上策。”
言下之意,便是抓住今晚這大好的機會。
如今世人皆以為前太子妃和太子都已刑死去,而人捉不的新君卻大費周章將陳鸞撈了出來,胎換骨變了個份留在宮中,們這些伺候的人自然會想起前些年兩者間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
可退一萬步來說,已為人婦,這般見面,本就不合常理。
陳鸞倏地睜開了眸子,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好半晌都沒有吭聲,反而問起了時間:“今日是二十六了吧?”
巧云點頭道了聲是。
紀蕭已經死了,死在前天,一個難得的太天,與他一同命赴黃泉的,是那個在東宮作威作福引萬人非議的幕僚。
陳鸞闔著眼眸便沒有再說話了。
這兩人的死在心底泛不起一漣漪,只是寒齒亡這個道理,古來如此,自個的結局,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天一點點暗下來,淡淡的青黛匯聚在一,接著才是鋪天蓋地濃得化不開的幽深暗黑,雪仍在下,于是黑中便還著些銀。
竹掃帚上也積了一層雪,巧云拿去角落里敲落,回來時正好瞧見一個面生的小宮,手里頭捧著一個酒壺。
“姑娘,這是皇上命奴婢送來的溫酒,請姑娘嘗嘗。”那小宮行了一個半禮,也不多說什麼,將手中的酒壺放下便走出了小院子。
巧云深深皺眉,總覺得這小宮長得面,可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陳鸞為自己倒了一碗,澄亮的酒醇香溫熱,盯著瞧了一會,什麼也沒說,連著喝了幾口,嗆得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又辛又辣。
那酒的后勁有些大,陳鸞很快就覺得腦子有些發熱,但被夜路上的冷風一吹,便又清醒了個徹底。
紀煥還在理政務,陳鸞便被引到偏殿之中,靜等了片刻,覺著有些熱,也覺出些許張來,便打開窗子瞧著外頭的雪景出神。
直到門外串腳步聲傳來,陳鸞才恍惚回神,青蔥般的指甲嵌里,生疼生疼,迫使自己面如常地朝著為首的人行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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