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吳見善的來歷，裴琰也徹查了他京后的行，確認他沒有任何不軌之心，才放他宮，以為太后驅邪的名義。

裴琰實在不想讓將來和他并列在史書的姜姝儀落下個愚昧之名，被有心之人臆測是不是做過什麼虧心事，才會疑神疑鬼。

殿外的庭院擺好案臺，燭火，黃紙，寶劍，八卦盤。

吳善見白發皤須，手持寶劍，踏著罡步念唱做法。

裴琰看得直皺眉，扭頭見姜姝儀一臉虔誠，深深閉了閉眼，決定先批政務去，免得氣到悶。

他一離開，姜姝儀幾乎迫不及待要問吳道長話，看見旁的芳初，還有其它宮人，又只能止住，焦急地想該找個什麼理由將人支走。

吳善見念念叨叨了將近一刻鐘后，皺眉道：“邪氣在寢殿里，還請娘娘拿上案上那柄寶劍，隨貧道進寢殿，親手斬殺妖邪。”

姜姝儀會意，立刻去拿起那柄寶劍，氣勢洶洶道：“走！”

芳初好險沒忍住笑出聲，見娘娘真要跟著這個招搖撞騙之徒去寢殿，又有些擔心，想跟進去。

這次不等吳道長說話，姜姝儀皺眉看向：“你跟什麼？在外面好好等著！”

芳初還是頭一次被娘娘這麼疾言厲的命令。

一瞬間，想到福袋里那張字條，又想到娘娘問陛下福袋是從哪里求的......

有些東西串了一條約約的線，芳初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在這個朝代，無知是福。

應聲，在庭院里止住了腳步。

寢殿。

姜姝儀按耐不住這段時日的疑，關上殿門便定定地看著吳見善問：“那字條是道長放的，對嗎？”

吳見善的笑容仍舊和氣：“是。”

“你，你是什麼意思？”

姜姝儀此時也不是很敢貿然承認是重生之人，有些張地攥著手：“你為何要給本宮看那四個字？”

“娘娘確實是兩世為人。”

吳見善慈祥地著，沒有毫威脅之意，卻有勘破一切的澄凈：“重生是逆天之舉，全賴有人為娘娘承了因果，所以還娘娘珍惜命，此生向善。”

“什麼因果？誰幫我承擔了？”

姜姝儀也顧不上再打啞謎了，往前走了兩步，迷茫又急迫地追問，心中不安。

吳見善：“正是娘娘心中猜測之人。”

“是陛下？！”

吳見善頷首：“前段時日，娘娘應當不止一次夢見過前世之事。”

姜姝儀覺得口有一地方悶悶的，不答反問：“陛下要什麼因果？為什麼要？”

“陛下是仙君歷劫，在人世為一國之君，眾親叛離之苦，死后本該歸其位，可在查看了娘娘的命簿后，實在不忍，便逆天改命，讓娘娘得以重生，但這代價，就是承擔了娘娘的因果，會世世短壽，三世后灰飛煙滅。”

姜姝儀不可置信地搖頭，握了發抖的手：“不會的，不會的，這世上哪有鬼神啊，還仙君歷劫，你當是話本子啊，這麼胡編造？”

吳見善目慈悲：“若世上沒有玄妙之事，娘娘是如何重生的呢？”

明明將近端午，天氣炎炎，姜姝儀卻覺得如墜冰窟。

后背在門上，才撐住自己沒有坐在地。

裴琰長得俊朗，確實像神仙......

“道長，道長來就是告訴本宮這個嗎？”

姜姝儀想到什麼，猛地抬頭看向吳見善：“你是不是有什麼破解之法？要多銀子，還是要本宮的命？本宮還給陛下就是了，不就是三世短壽，灰飛煙滅嗎，本宮不過凡胎，滅就滅了，陛下是仙君，他本來能與天同壽的......”

吳見善：“即便為仙，也不可能與天同壽，道心一，便挨不過萬萬年的伶仃，會寂滅而亡。”

“聽不懂！”

姜姝儀著急不已地打斷他：“你快告訴本宮，是不是能把因果換回去？”

吳見善嘆了口氣：“貧道之意，是陛下已為娘娘了守寂之心，即便可以再換命數，陛下也活不下去。”

“所以本宮只能眼睜睜看他灰飛煙滅？！”

“娘娘稍安。”吳見善緩聲道：“此事不是沒有轉機，貧道設法相見，便是為了詢問娘娘，是否愿意扭轉命定之數。”

“到底該怎麼轉啊！”姜姝儀被賣了幾道關子，氣不打一來：“你要說就一口氣說完，再這麼故弄玄機，本宮就把你當騙子了！”

吳見善也沒有生氣，含笑道：“娘娘若愿舍棄榮華富貴，離宮隨貧道清修，它日有功德，便能更改命三世而魂滅的定數。”

姜姝儀急昏了頭，迫不及待就想答應，想到什麼，又狐疑地盯著他：“多久能回來一趟？要去哪里修行？若太遠，陛下定然不會同意......”

“游歷四方，此生不歸。”

姜姝儀頓了頓，皺眉：“你是騙子？拓跋玉兒派來的騙子，想拐本宮去西闐當人質！”

吳見善：“貧道知娘娘一時難以相信，貧道這里有一道符紙，娘娘將其在床頭，不要與陛下同寢，也不要在寢殿放置陛下隨之，今夜便能夢見貧道所說之事。”

吳善見說罷，從袖中取出一張朱砂繪就的黃符紙，雙手恭敬遞上。

姜姝儀看著那符紙猶豫許久，最終還是上前，用還有些抖的手取了過來。

吳見善收回手，慈和道：“還有一事需叮囑娘娘。”

姜姝儀現在腦子的，下意識問：“什麼？”

吳見善：“鬼魂不可擅通間，上次有亡靈擅與娘娘托夢，故娘娘大病一場，以后還娘娘不要輕易向亡靈訴說苦難，否則亡靈若割舍不下，再通間，于娘娘，于亡靈都是大禍。”

姜姝儀一時疑他說的什麼意思。

什麼亡靈托夢，什麼大病一場，什麼大禍......

陡然間，姜姝儀想起什麼。

姜婉清死的當日，夢見姨娘來勸，讓不要難過，已經把姜婉清帶走了。

第二天，姜姝儀便無故發了場高熱，整整昏迷了三日，裴琰一直以為是因為他行事過分所致，以至于留了許久的影。

所以那真的是姨娘向托夢......

姜姝儀捂著發痛的心口，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