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語氣溫和緩慢, 偏偏擲地有聲，有如驚雷。

長春仙館衆學子皆沉默。

居長修話到邊的反駁一點點咽下，在其旁的張亭早已流出一愧, 細想過後, 拱手上前：“姑娘之格局，是我等未及。方才所說之話，乃在下唐突, 在下向姑娘賠罪。”

張亭深深一作揖, 以示歉意，完後又看向沈安之：“這位兄臺, 是我出言不遜, 向你賠罪了。”

說罷，又是深深一作揖。

沈安之哪經歷過此, 一時慌回禮。

張亭又提聲道：“江南書院或許還會拒寒門、文會或許還會拒殘者，但有我張亭在一日，我張家舉辦文會一日，便永不拒人之外！”

此言一出, 點燃一片。

“我李家也是！”

“寧家亦然！”

“……”

人群一層接著一層，像浪洶湧，被圍在最中間的沈芷寧眉眼輕彎, 角沁著掩不住的喜悅，沈安之已張高興地面微紅。

秦北霄在這熱火朝天的外側看著沈芷寧, 不知怎的，心口那、似是狂跳出來。

而的視線像是捕捉到了，穿過人群，直直看向他，看他的那一刻, 笑容更燦爛，明燦如朝。

連旁側的蕭燁澤都忍不住低聲嘆：“沈芷寧是長開了嗎，怎的覺比以前好看多了。”

江檀一直未說話，親和依舊在，眼中的疏離卻似乎有些融開了。

沈家這姑娘，當真是耀眼啊。

此番過後，有人疑問：“怎的文會還未開始？先生們呢？”

“是啊，早過點了啊！”

衆人開始尋找文會的先生們，最後尋得他們原來就在人群中，見衆人找到他們之後，向來溫和的李知甫忍不住大笑，其他幾位老人也是相視而笑。

“先生，怎麽還不開文會？”有人問。

“文會？不是已經開過了嗎？”說話的是那幾位老人其中之一，乃當今禮部侍郎盧文煥，看了一眼李知甫道。

衆學子一頭迷糊，隨後算是理解了這位說的意思。

開過了，方才也可稱之為文會。

任由學子們繼續流，李知甫與其餘幾位大儒走了，邊走邊道：“各位，我這學生還是不錯吧……”

文會結束了，本是要回府，裴延世先堵在龐園門口，將沈嘉婉拉走說要去看燈龍會，明日便是端午，吳州習俗在端午前夕會有燈龍會。

京都沒有這等習俗，蕭燁澤自是好奇：“要不咱們也一道去看看。”

府中還有事，沈安之打算先回去了，而沈芷寧應下了，蕭燁澤點頭了，江檀一向沒什麽異議，沈嘉婉見這四人也去，因著燈龍會在城中三江湖畔、與龐園不遠，這四人還打算走過去，便下了裴延世的馬車一道走了。

裴延世臉上滿是不爽，但還是跟著沈嘉婉一起。

于是一行人浩浩地隨著人群去往三江湖畔的方向，沈嘉婉與裴延世并肩在最前，江檀一人在其次，沈芷寧、蕭燁澤與秦北霄并排在最後。

“你今兒真是絕了啊。”蕭燁澤對沈芷寧道。

“三殿下，今日你這話不知說了多遍了。”沈芷寧開口道，“你再說，我耳朵都要起繭了。”

“這不誇你呢嘛，你還嫌棄上了，有多人求本殿下的誇贊、本殿下都不給，你說是不是，秦北霄？”見秦北霄不理他，蕭燁澤折扇輕巧一拍江檀右肩，“秦北霄不識貨，你說呢，江檀？”

“什麽？”江檀懵懂轉。

蕭燁澤順勢搭肩走上前：“沒什麽，來，江檀，我跟你說，下回小測你能不能……”

蕭燁澤走了，只剩沈芷寧與秦北霄并肩而走。

二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袖了幾次，沈芷寧心也跟著加快了幾次，最後決定先開口：“你——”

話到邊，就見秦北霄停下來了，側看：“上回說任你挑三樣，你未挑，今日莫忘了。”

沈芷寧一愣，隨後欣喜溢滿，輕快地哎了聲：“自然，那上回你也不提醒我，你是不是藏錢不讓我挑，摳門、數你最摳門。”

順暢的話一溜從中出來，見秦北霄眉眼微沁有笑意，沈芷寧輕呼了口氣。

所以他心是好了吧，畢竟都笑了。

可那日他到底是怎麽了，為何對那麽冷淡啊，沈芷寧還是頗為疑，想到那日，就一陣郁悶，特別還有秦北霄對說的那些，想到心口就微刺痛。

到了三江湖畔、已是熱鬧非凡。

湖畔、街上、巷中，皆是來往人群，湖上一條又一條掛有燈籠的龍船一一游過，奐，路過湖畔之時，還有孩忍不住歡呼。

還有不酒樓張燈結彩，邀逛累的客人進樓聽書喝茶。

沈芷寧逛了一會兒，著實跟不上其他人了，了旁的秦北霄，又出一個小指頭指了指一旁的于祈樓：“秦北霄……”

秦北霄會意了，好笑道：“累了？”

沈芷寧哭喪著臉，就如撥浪鼓點頭：“累了，我想坐坐。”

“你這子骨啊，我看你今年別想過箭課了，”秦北霄眉眼微挑、諷刺道，“這其他測驗第一，偏一門不過，這心應當很郁悶吧。”

盡管這般說著，秦北霄還是領著沈芷寧進了祈夢樓，尋了小二要了最好的包間。

“反正帶我門的是你，我不過回頭對外就說是你教的我，看看是誰更丟人……哎，一般的包間就行，其實大堂也不是不可以。”沈芷寧有些心疼錢，畢竟今夜是燈龍會，價錢比平時漲了許多呢。

大堂？也不怕吵著？

秦北霄緩步先上了樓梯：“大堂也行，不過聽說包間有免費茶點送。”

“那還是包間好。”沈芷寧快一步比秦北霄上了樓梯，“走吧，小心被人搶了，現在人越來越多了。”

“被不被搶我不知道，但好歹請了你，回頭便不要因著自己箭差往我上推了。”

沈芷寧笑了，詳裝嚴肅道：“那不行的，雖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但你可是秦北霄啊，你教出來的怎麽能差呢？”

秦北霄輕掃沈芷寧：“徒弟本就差呢？”

沈芷寧輕哼一聲，不理秦北霄這句話，自個兒推開了包間，這自是一間雅間，裝潢雅致，貴也有貴的道理，正對三江湖，看窗外便可看到三江湖畔之景，以及湖面上星星點點的燈龍。

二人坐在窗邊的桌案旁，偏頭就可看此景。

“值了、值了，真值了，”沈芷寧連道三聲，又從放置的蓮花瓷盤上，拿了一塊糕點輕咬，一下眼睛微亮，“這糕點好吃，是杏仁嗎？也不像，好似還加了別的什麽，不過味道極好，清爽不甜膩。”

秦北霄本還在環顧雅間，聽見沈芷寧的聲音，他回頭看，見手花型糕點，經咬過的糕點上多了一較小的弧形缺口。

沈芷寧方才，好似說了清爽不甜膩吧，但應該也是香的吧。

或許，是極香的。

沈芷寧見秦北霄看著自己手中的糕點，問道：“你也想吃嗎？”

“嗯。”

淡漠的一嗯，隨之人就走到了面前，沈芷寧沒想到秦北霄還真是要吃，本以為他是開玩笑的，畢竟他是極吃甜食。

不過既然過來了，就給他挑一塊吧。

想著，沈芷寧目邊落在蓮花瓷盤，邊道：“那我給你——”

話未說完，他已傾張口咬了手中的糕點，恰就咬在了的那個缺口上。

沈芷寧腦袋轟然一炸，差點就要拿不住糕點。

而他這時方咬上那一口，見不穩，狹長的眼眸微擡，一如既往的淡漠與冷靜，偏就這般與一直對視時，左手扣住的皓腕，將剩下的糕點吃那薄裏。

那瓣、似乎還到了的手指。

沈芷寧幾乎恍惚，不知他何時松開了自己的手腕，也不知他何時站直了子，只聽得他沙啞道：“嗯，確實好吃。”

“是、是吧，我說的沒錯，下回你就聽我的，”沈芷寧說話結結，為作掩飾，又吃了塊糕點，“好吃，真好吃。”

連吃了三塊，沈芷寧吃噎著了。

小二正上來了茶，又將一小青瓶連帶著茶水一道放上了桌案：“客，明日端午佳節，這是本店贈的雄黃酒，還請二位慢用。”

小二走後，沈芷寧想往酒杯倒酒，被秦北霄阻了：“你是想一酒氣回永壽堂？”

“就一杯，一杯。”沈芷寧眼神略帶哀求，不自己的小指頭了，而是把秦北霄阻止喝酒的那手，掰著豎上一，“一杯也不可以嗎？”

秦北霄堅持了一會兒，最後敗給了，但避免接下來得寸進尺，還是冷著臉道：“最多一杯。”

沈芷寧輕快地哎了一聲，隨後迅速倒了一杯，往裏倒了一口，還未嘗出滋味，酒已下肚了。

沈芷寧又看向秦北霄，他不接的眼神，只偏頭看窗外。

“秦北霄……”輕輕喊了一聲。

“一杯。”

“兩杯。”

秦北霄看了：“你方才怎麽說的？多大了，還玩耍賴這一套？”

“我才沒有耍賴，”沈芷寧先是撐了一會兒的下，人畜無害地看著秦北霄，“若是耍賴，那不就直接喝了，我還征求你同意呢？”

“是嗎？”

沈芷寧乖巧點頭：“是啊。”說著，雙手不撐著下了，拉過秦北霄的手，攤開，在他掌心上一筆一劃寫著‘二’字，邊寫邊道，“我在征求你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