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面上未顯,仍舊沉穩冷淡,仿佛沒有什麽能真正侵擾到他,“這一事,同殿下所言有何關聯?”
他回避了這個問題。
陳元初見狀,角若有似無地了下。但他沒說什麽,直叩正題,“今兒本殿的表哥,也就是明家軍的神威將軍明煥,他同本殿提及,想帶你去北地軍營歷練,本殿想聽聽你的看法。”
顧紹卿:“我已經回絕他。”
陳元初回道,“這一點他亦有提及。”
短暫停歇後,他繼續,“本殿可以說是看著你長大的,你什麽子,本殿或許比你親爹還要清楚。本不該再勸你,因為深知是無用之功。但為了夕夕,本殿思忖著是不是該再試一次,盡力了,憾總會小些。”
顧紹卿沒再言語,但也沒有顯出厭煩之,他無法摒除自己對陳元初接下來的話的在意。
只因他提及了陳夕苑。
陳元初也未再兜轉,“顧三,你可知先前本殿帶著夕夕去登護城牆,登高遠。我問若是有朝一日,這天下都容不下顧紹卿,當如何?”
“說:會變強,直到能護住你。”
“我又問,若是有一日,赤冶劍的劍尖兒指向了,殺還是不殺你?”
“說殺,但是篤定這一切不會發生。”
顧紹卿這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那纖不堪他一擊的姑娘信任他,并妄圖為他對抗這天下。
從未有人這麽對他。
至親,都不如。
他也因此越發的沉默。
陳元初停頓了片刻,像是在給時間顧紹卿消化這些話。等他覺得夠了,才又繼續,
“正因為說了那些話,太傅才過來西地,親自教授。我存了讓歷練的心,才讓手溫家滅族和涉及到了重臣和皇親國戚的賣案。”
陳元初徹底道明了原委,末了,“說這些,并不是為了迫著你違背意願去做些什麽,只是想讓你知道,皇城孤獨,夕夕需要你的陪伴。”
“旁人,代替不了你。”
“你當知道,走和來一樣,現階段是半點由不得。嫁與不嫁嫁給誰,亦是。就算你顧三武藝蓋世,在這一事上也沒有零星半點置喙的權利。”
陳元初所言皆由衷,他想,若是今次顧紹卿能點頭,為了夕夕遠赴苦寒之地歷練。
那他,願意相信乖寶所言,一對青梅竹馬,或許有鬧別扭的時候,但他們尖利的一面,永遠不會朝向對方。世間或許虛浮髒污,但青梅竹馬的心是赤忱純清的。
他們會為彼此而戰。
“你若為,北地是你最好的去。”
話落,此間陷靜謐,落針可聞。
時間如風逐浪,未有一刻停歇,但沒人在意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顧紹卿的目重歸清澈,灑了陳元初一。這一次,他留了餘地,“我會考慮。”
顧紹卿慢步出了陳府,他沒立刻回家,臨著一面牆席地而坐。因為一個人的存在,這面牆之于他都是特別的。他曾從這裏翻進陳府,華麗的秋千架後,躲著一只哭泣的小團子。
其實,那會兒兩個人并不似眼下這般頻繁見面,然而神跡一般的,都過去那麽久了,舊日點滴浮于他眼前,仍是萬分清晰生,仿佛昨兒才發生的。
時間開始變得沒有意義了,顧紹卿任它流走,渾然不在意。良久後,顧紹卿忽而仰頭看星,無聲地道了句,“陳夕苑,想你省心點是不可能了。”
但他清楚,他是喜歡這樣的。
喜歡這世間有一人近乎傻氣地著重他,臂膀纖,也妄想守護于他。
翌日,遠天還蒙了層薄薄的灰郁之,顧紹卿便將陳夕苑擾醒了。只是這次,他并未站在府外胡嚷的,而是通過正常流程,請府中侍衛去通報的。
陳夕苑沒多大會兒就出來了,素淨的小臉,在一片暗淡中并未有被同化,清淺的發著。
而經由的舉,顧紹卿的一些想法得到了夯實。比如,小東西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縱容他,無論他的要求有多任;二是,每次看t他時,眼睛都會比平時亮些。
陳元初沒有騙他。
他是陳夕苑心裏無法被替代的存在,也需要他。
心間缺口,在這一刻,被溫卻磅礴的力量瞬間填滿。
思緒跌宕間,他一直凝著的臉,漸漸怔怔出神。
陳夕苑睇他,萬分新奇,“師父,你又在發呆嗎?”
這個“又”字當真是用得萬分有靈。
顧紹卿:“......”
回過神來後,他又是一冷清的赤冶劍主了,但有些地方終歸是不同了。譬如說,這會兒人兒拿話刺了他的面子,他竟什麽都沒說,直接下了。
他遞了個盒子到面前,“給你。”
這個盒子,木質珍稀。隨著他的作,影影綽綽間,有淺甜的桂花香氣氤氳開來。盒面,還鐫刻了一截桂花花枝。
陳夕苑的目落在了那桂花花枝上,須臾後,擡眸看向顧紹卿,“怎地又給我送禮?”
這反應是顧紹卿沒想到的,“有人給你送禮還不好?嫌多啊?”
陳夕苑:“非也,主要是擔心。”
“擔心什麽?”
“古語有雲,無事獻殷勤,非即盜。師父,你是哪種?”
此話一出,顧紹卿忽然就覺得自己這一大早上的忙活就是個笑話,不氣悶,“那不給你了,這樣你就用不著擔心了。”
“我先走了,去七寶村。”
說完,當真撤回了木盒,準備走人了。
陳夕苑有些慌了,下意識地手拽住了他的袖,“給我,我要的。”
顧紹卿:“這會兒不擔心了?”
陳夕苑:“我就開了個玩笑,你怎麽還當真呢?”
太不經逗了,不好玩。
只是這後面一句,不敢言明。若是道出,今兒這禮定是沒了,還要哄上好幾日才能將人哄好。
“哥哥,給我吧。”
人兒練地撒,一眨不眨的大眼中水霧濃郁,映出的全是顧紹卿。
如此,他哪裏還舍得和拗,將盒子與,“我離開了你再看。”
陳夕苑:“為什麽?”
顧紹卿:“不為什麽,我是師父我說了算。”
“進去吧,外面冷。”
陳夕苑跟他犟,“那你我出來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外面冷呢?”
顧紹卿:“......”
這對話的結局,出乎陳夕苑的意料。
顧紹卿朝前掠去時,帶起了風,卷著他的聲音,盤旋著落于的耳側。
“因為我想快些將這禮給你。”
陳夕苑因這話歡喜,但不知道,這并不是他想說的全部。
話的後半部分,顧紹卿沒說,
--我想快些見到你。
陳夕苑回到府中,倚在臥房的小圓桌旁開了顧紹卿給的那只木盒,沒有耽擱分毫。一開,一簇紫的花兒陡然映的眼底,間中,有幾片花瓣沾了水,豔怡人。
陳夕苑認識這花,名喚辛夷。
辛夷清雅,又有紫氣東來的好兆頭。
花盒中,還放了薄薄一片紙。
上面寫著:“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
辛夷又名木筆花,筆與必諧音。
此番祝願,真是妙啊!
這哥哥......
別的不說,這送禮的水平當真是突飛猛進,樣樣都合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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