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的人冷冰冰的像個機,沒有任何地通知他——母親絕癥。
那種揪心的覺如此真實,真實到甚至分不清夢境現實。
鐘意站在他面前,淚於睫:“顧清淮。”
當顧清淮抬頭,對上一雙紅了的眼睛,是從未見過的他。
那雙冷峭如利刃的眼,此時此刻是茫然的、無措的、甚至是委屈的、脆弱的……
鐘意張開手臂想要擁抱他,可就是那個瞬間,顧清淮不見了……
在無邊夢境中踽踽獨行,看不見燈火,直到場景再次轉換。
顧清淮穿軍裝很好看,寬肩窄腰長本就是個架子。
筆的制服完全凸顯材優勢,整個人
() 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好多次視頻的時候,看到,眼睛都忘了眨,會被他低低笑著說一句“小花癡”。
可是下個瞬間,那雙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開始摘下上的肩章、臂章、再到領花。
一樣一樣,一件一件,全部摘下來,放到桌子上。
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接著,營區上方響起集合哨聲。
顧清淮啞著聲音開口:“老師,我可以參與這次行嗎?”
任中華沒有心:“你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了。”
送行的夜晚,那麼盛的飯菜擺在面前,沒有人過一筷子。
他的老師、他的戰友、他出生死的兄弟,跑向軍車,奔赴前線。
只有他一個人留下來,面對滿桌的菜,角勾了勾,竟然就笑了。
鐘意心疼得快碎了。
那個時候在哪在做什麼?
哦,對。在跟他提分手。
“顧清淮,”眼淚奪眶而出,被隨意抹掉,努力笑著,“歡迎回家。”
不管他能不能聽見,都要說,縱使聲線不穩、哭腔發。
“你還有我在等你。”
“我不跟你分手了……我後悔了……”
“就算你不是武警部隊的顧清淮……你也還是鐘意的顧清淮……”
顧清淮聽不見,與錯而過,在上車之前,他最後回頭。
營區的五星紅旗在夜幕中迎風招展,猶如指引方向的燈塔。
汽車發,下一秒,歸來沖出營區。
威風凜凜的中國昆明犬,追著車跑。
直到他給它下了最後一個口令——坐!
心臟好疼,疼得像是要撕裂,疼得好像一切都發生在自己上。
眼淚肆意,不斷不斷湧出眼眶,在夢裏崩潰大哭,找不到出口。
警通報聲,突然在耳邊響起——“會議場館發現□□,請特警支隊立刻出警!”
聽見這道指令,鐘意全的,好像在一瞬間涼了。
不要去,顧清淮,不要去。
夏阿姨正在搶救,如果你去,你會見不到最後一面。
顧清淮在哪兒啊?
遠遠看見那個清瘦高挑的背影,一特警制服神聖不可侵犯。
用盡全力跑向他,嚨腥甜小酸,再睜眼,他已經上了那輛警用劍齒虎。
紅藍警燈閃爍,黑警車開出市局大門,冷意順著脊背肆意攀爬。
他不去,誰去?千上萬的人,生命安危都系在他一人上。
武警部隊的老領導看到顧清淮,說這個炸彈很棘手,你要不要煙冷靜下。
顧清淮雲淡風輕笑了下,說不用。
鐘意哭都哭不出來,心臟一枚尖銳的核桃,每一次跳都是難言刺痛。
電話不要響起。
電話可不可以不要響起。
眼睜睜看著,顧清淮示意鄒楊和陳松柏給自己穿排服的前一秒,邊的人遞給他電話。()
而顧清淮眉眼低垂,如同被人掩住口鼻,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他掛斷電話。
鐘意看見他手指關節泛白。
短短幾秒後,他打了個手勢,鄒楊和陳松柏幫助他穿好七十斤的排服。
那個掀起警戒線走向炸彈的背影,像世界上最後一個孤膽英雄,沒有一秒猶豫。
這個時候的顧清淮在想什麼?
是在想自己生命垂危的母親,還是那個未曾謀面的炸彈?
是在想能否見到母親最後一面,還是想這裏有千萬人的母親妻兒生命安危系在他一人上?
他在炸彈面前匍匐下子,七十斤的排服,遮罩所有個人的喜怒哀樂。
排面罩後面的那雙眼睛,冷靜專注,著讓人膽寒的肅殺氣。
在一旁,像個廢,泣不聲。
想要抱他,想要他,指尖明,沒有任何力氣。
警報解除的那一刻,圍觀民眾熱烈歡呼。
只有顧清淮一個人,站在青天白日之下,卻像是溺斃在深潭靜水之中。
鐘意聽見他低低說了句:“我沒有媽媽了。”
為一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
看著他,一個人去醫院,理後事,火化、葬禮。
在空的房子裏,跪在母親的像面前,哭得像個小孩子。
無數次,不控制地走上前,想要抱他,用盡全部力氣,只抱到一片虛無……
……
鐘意猛地睜開眼睛,口起伏,呼吸劇烈。
難以名狀的心酸委屈無力難過,兜頭而來將淹沒。
眼角潤,的鼻腔酸難忍,枕頭竟然都被哭一片。
手機日曆上顯示今天的日期:冬至,顧清淮母親的祭日。
淚眼朦朧,看到床頭放著沾著水的鮮花,餐桌上有冒著熱氣的早餐。
而顧清淮他人已經不見。
-
墓園寂靜,看不見的分界線,把這裏和俗世分兩個世界。
寒冬的空氣冷冽刺骨,呼吸轉瞬變眼可見的白氣。
顧清淮一黑,眉眼低垂,聲音發苦:“爸,媽。”
太久沒有喊過的字音,如此陌生。
得不到任何回應,沉寂在墓園之中。
千言萬語,無法言說,化作無邊沉默。
墓碑直矗立,像那個被炸得碎骨的排手、從不彎折的脊樑。
如果您還在,如果您見過我,是會為我驕傲,還是嗤笑一聲,你小子比我差得遠?
顧清淮語氣溫和:“還在排一線,沒死沒傷,沒缺胳膊,不用擔心,我比任何人都惜命。”
“
() 因為,”想到那個人,他的角難得彎了彎,縱使那弧度很淺,“鐘意在。”()
他不怕槍林彈雨,不怕生死線上逆行,唯獨害怕掉眼淚。他願意為好好保重自己。
太終於升起,蒼白日落了顧清淮一。
他上的每道線條都冷,可頭髮、眼睫、角的弧度卻。
“我們要結婚了,今年除夕。”
如果母親還在,現在應該會很開心。
那麼喜歡鐘意。
“下次再來,帶一起。”
顧清淮轉,和懷裏抱著洋桔梗的鐘意,目相撞。
他的孩,穿著寬寬大大的黑羽絨服,白皙的小臉藏在圍巾中。
的耳朵和鼻尖、以及出外面的手指,都凍得通紅,不知道一個人在那站了多久。
視線匯的瞬間,鐘意輕輕彎了彎眼睛。
就只是走到他邊,就只是彎腰在墓碑前放下花,眼淚就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去年今天,接不了那麼夏阿姨變一座永遠沉默的墓碑,哭得不能自己,需要他哄。
這次,忍下所有苦,握住顧清淮的手十指扣。
想為他的依靠。
鐘意的聲音溫溫:“叔叔阿姨好,我是鐘意。”
顧清淮垂眸,鐘意和他比肩站立。
就只是看著墓碑上、自己父親母親的名字,就慢慢紅了眼睛。
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可每個字音都認認真真說得清楚。
“我沒有什麼能給他的……自始至終都是他哄著我讓著我……”
鐘意嗓音發。
的人生,乏陳可善。
唯獨喜歡他的心,十幾年如一日,從未被破壞。
如果貧瘠的人生能開出一朵花,那一定捧給他,只捧給他。
“但是,”深吸口氣,“這輩子,鐘意不會比顧清淮先走。”
這是,一個創傷後應激障礙患者,一個曾經無數次想要放棄生命的人,能給出的最重的承諾了。
很努力,才沒有讓自己的聲音帶上哭腔,可眼淚還是不控制,順著臉頰的廓落。
顧清淮捧起的臉,慣常冰冷的聲線帶了無可奈何和縱容:“小哭包。”
他的眼睛也在泛紅,卻在給眼淚。
鐘意抿了、咽下所有難過:“就是突然想到我們老年的畫面……就好想哭……”
那個時候,他們有彼此也只有彼此,已經相了一輩子。
他是又高又帥的小老頭,戰功赫赫、不怒而威。
是白髮蒼蒼的小老太太,拍過很多紀錄片、走過很多山山水水,最想去的地方還是他邊。
不管是先離開還是他先離開,都覺得不能想像。
() 可再也不要讓顧清淮會失去。
顧清淮的手指仔仔細細帶過的眼角眉梢:“你記得我們看的那部電影嗎?”
鐘意點點頭,男主已經到了沉沉暮年,他們手牽手一起離開,約定來世再相見。
鐘意又哭又笑,又是可又是可憐:“我今天來明明不是要跟你說這個的……”
顧清淮笑著把攬進懷裏,手指扣在後腦勺,了:“那你是要來說什麼的?”
直到緒平復好了,鐘意才從他懷裏鑽出來。
打開包包,拿出兩本戶口本,鄭重其事放到顧清淮掌心。
顧清淮怔住。
鐘意的鼻音很重,濃的睫沾了眼淚:“以前你說,你小時候不肯過生日,阿姨告訴你,是你接過叔叔手裏的接力棒,代替叔叔保護。”
“我也想從阿姨手裏接過接力棒,”說著說著,又哽咽住,盈滿淚水的眼睛認認真真看著顧清淮,“陪你往後的每一天,直到我閉上眼睛為止。”
顧清淮手指蹭過鼻樑,眼睛慢慢就紅了,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現在的鐘意,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會給摘,更別提,只是要他而已。
鐘意一字一頓告訴他:“顧清淮,我不需要過領證的紀念日,不要在你媽媽去世的日子紀念我們領證……但是。”
除了分手那年、想他見不到他的時候,真的很哭。
可現在那眼淚就是決了堤,毫無辦法。
“但是,我想以後,你在因為想念媽媽難過的時候,也能想起,家裏還有人等你。”
“所以,我們就今天去領證好不好?”
淚水讓眼前模糊一片,的心上人廓清俊,眉眼溫:“我本來,想等第一場雪。”
大一第一次見面,就是下初雪的日子,他送給子彈殼,說等你長大,給你換戒指。
鐘意彎彎的眼睛裏全是淚:“不等了,就今天。”
“好,就今天。”
在凜冽的寒風中,在寂靜的墓園裏,在沉默的石碑面前,顧清淮把攬溫暖的懷抱。
這一年冬至,鐘意和顧清淮正式結為合法夫妻。
兩個小紅本本,鐘意捧在掌心,怎麼看怎麼喜歡,像小孩子得到夢寐以求的寶。
顧清淮忍俊不,的臉:“那會兒還在哭,這會兒又在笑,果然小孩子變臉比較快。”
鐘意小心翼翼把戶口本和結婚證放到包包裏,挎上顧清淮的手臂。
著聲音喊:“顧清淮。”
顧清淮揚眉:“我什麼?”
鐘意呼吸一滯。
突然想到,不是男朋友,也不是未婚夫,是老公了。
莫名就了下,心來勢洶洶,像兩人
() 剛在一起的時候。
也就那麼短短一兩秒的時間,鐘意耳朵尖都紅得滴了:“不出口……”
顧清淮角彎著,逗:“比小顧哥哥還難嗎?”
想到某些畫面,鐘意全的好像都湧上臉頰,淺瞳孔太過清澈,害的緒無可藏。
這會的顧清淮看起來多正經啊,因為是來領證,寬大的黑大裏面是白襯衫黑西裝,寬肩長、漂亮臉蛋他都有,眉眼濃黑廓鋒利,笑一笑又很紅齒白,簡直就是小說裏才會出現的清俊公子哥,還得是人間絕那種。
來來往往的小姑娘那麼多,總有幾個要目不著痕跡往他上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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