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枯榮 07
月君果然說到做到。
在他們下棋的這段時間裏, 他不僅沒有像郁飛塵那個暗的猜想一樣,去爭奪天平的權柄,甚至已經逐漸斷開了自己與世界的聯系, 準備移。
除此外, 月君也果真從自己的本源中分割出了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請他們收下。
這部分本源的彩正是象征著混沌的灰,芒在其間流轉複生, 異常玄妙。這是極其特殊的一類高等級本源,蘊藏著回生滅的道理。
可見月君是有些東西在的。不然,也演化不出那盤如此深邃的棋局。
安菲問月君, 這本源是從何而來。月君說, 這是他悟出來的。
郁飛塵問月君, 時間過去了多久。
當然, 他想知道的主要是永晝現在毀滅沒有。
月君微笑:“風平浪靜,何必知曉?”
他這樣回答,郁飛塵就完全沒有任何興趣知曉了。
月君出口相邀:“兩位冕下, 不妨在這裏多留幾天?”
安菲欣然應下。
月君有心對他們分一些玄機,正好安菲也很有興趣與月君“結識”。
只有郁飛塵明白這人的想法:如果能帶回永晝就更好了。
于是,他們就留下了。
在枯樹下煮茶, 他們看向月君的世界。
在永晝裏,有一片土地亦是這樣連綿饒的山野。那裏人煙稀, 崇尚自然,正是此子民們最好的去。他們會在那裏有新的生活, 如果願意, 也能夠走出那片山野, 探索更廣闊的天地。
安菲記得那個地方, 他把那裏的風形容給月君。
而月君凝著子民, 他為人溫和斂,緒不人前,聽著安菲的敘述,目如同一片徐緩溫潤的月,也許半是安心,半是釋懷。
此時恰是月圓之夜,山野中的人們升起篝火,歡歌笑舞,相信月亮會賜予他們長久的祝福。
而月君——這位真正護佑著他們的神明,他的存在卻正從這個世界緩緩離。
安菲:“要和他們道別嗎?”
“不了。”月君說,“我沒有去過那裏。他們不曾知曉我。”
“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
月相此消彼長,夜空鬥轉星移。一廣袖白袍只是靜靜觀想著那片土地,人們不知道曾有過他,也不知道他將離去。
“他們的晚宴很熱鬧,我想去拜訪,”安菲說,“不如和我們一起下去走走?他們那麽高興,我想也會接納外來的客人。”
月君沉一會兒,最終點頭。
果然,質樸開朗的子民們對外來的客人十分熱,每個人都被送上了一大盤用炭火和果木烤得的塊,上面撒著特別的香料,木桶裏盛滿糧食和水果釀的酒,喝下去有些醉人。
人們開始跳舞了,歡歌陣陣,篝火裏不時有火星濺出來,發出溫暖的“噼啪”聲。
安菲坐在一橫木的端頭,和郁飛塵分食一塊烤。郁飛塵看著他,安菲小口吃著,神認真,像是很珍惜這段時。
餘裏,他們看見月君俯,輕輕了一個孩的腦袋,那孩仰頭對他笑了起來,月如此安謐。
接下來的時暫留在此,他們和月君談了很多。談力量的有序與無序,意志的誕生與消散,也談久遠過去之前得事,那片曾經輝煌燦爛,最終黯然落幕的國度,以及安菲和郁飛塵來到這個世界的故事,
月君:“如果不是你們提起,我想,不會有人相信我們的世界曾經真有那樣的過去。當然,更不會有人能猜到,兩位冕下的來歷,居然是一個如此……令人難以想象的過程。”
他聽到的這個故事太漫長,也太超越了。
構了整個世界的兩種本質,居然在人的呼喚下,降臨在現世。
現世中有自己的人格、有主觀意識的兩個真正的人,居然完全掌控了世界的兩種本質。
這兩種解釋哪一個更近真實?月君并不信奉非黑即白的準則,所以他認為這都是事實,是一個故事的兩個側面。
而且,不論是哪一個側面,都已經遠超想象,他們經歷了太多不可能發生之事。
月君無端有一種窺破天機的,他看到整個世界的真相。
想來,能聽到這個故事,也是因為自己的為人足夠可靠,始終如一吧。如果是報喪人閣下,大概不會有如此的待遇。
月君有所明悟。
月如水,落在周異常溫涼。郁飛塵和安菲并肩坐在房頂上,這是山野裏一座孤零零的古老建築,據月君說是某一代的子民的祭祀場所,是個看月亮的好位置。
“在想什麽?”安菲說。
郁飛塵:“過去的事。”
記憶裏的那把鎖已經打開了,到該想起的時候,一切都會想起來。這兩天來講起從前的事,那些畫面也果真陸陸續續浮現在了他腦海裏。
太遠了。離現在太遠,離“人”的概念也太遠。那都是一些斷續的片段。
他想起安菲初到人世間的時候。
他比拉格倫更早找到他。
他在天空、在原野,用風,用其它人的眼睛看著他在現世的行蹤,一眨不眨,像要將那個人困死在目中那樣注視著。
那當然不是什麽善意的注視。不論力量和意志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即使是對立的兩方,你死我活的敵人,他也不喜歡對方居然去了別的地方,去參與另外的生活。
“……”
安菲就靜靜看著郁飛塵神變幻,烏沉沉的眼珠盯住自己,有點森森的,像是想從自己上撕下來骨皮,再一點點吞了。
安菲不為所。習慣了。
這樣的注視持續了很久。
年輕的神子被帶到明的聖山,在那裏,有與編織的麗夢境。人類創造出那些花團錦簇的德,它們看起來熠熠生輝,其實卻像玻璃一樣一即碎,他一眼就能看得分明。只不過,這些東西好像天然符合了另一個存在的品味。
他就看著那人一步步墜輝燦爛的泥沼,并樂此不疲。一次又一次大同小異的生命裏,他不知道這個人到底要找什麽,總之還沒找到。
卡珊德拉的呼喚他聽見了,對于這座人世,他當然不屑一顧。降臨在這裏?那不可能。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殺了這個人,結束這場無意義的旅程。天空才是他們的居所,他們游戲的地方。
卡珊德拉說這不可能,既然小主人來的時候無須你的任何許可,那麽你當然也無法左右他何時歸去。
不可能。
不可能。
等你的“小主人”回到這裏我就把他一點點撕碎,他的念頭愈發郁。
郁飛塵直勾勾看著安菲的眼睛,仿佛已經在實踐那個“一點點把你撕碎”的想法。
安菲并沒有同,非常平靜。所有發瘋的時候他見得多了,反正也做不出什麽。盯著就盯著,被盯又不會幾塊輝冰石。
這時候郁飛塵察覺安菲的意志化出幾個細細的半明手,正在往他本源核心的地方悄悄蔓延過去,爬向意識裏很深的地方。
就好像一個人在敲別人的房門,然後理所當然問:你好,可以看看你的心理活嗎?
郁飛塵:“?”
前些時候他把安菲鎖起來把這個人的本源侵蝕了一個遍的時候,都沒做出看記憶和心理活這麽過分的事。
可能是覺到主人發現了,那幾意志的行頓時不再蔽,堂而皇之地擡起來,往他本源上叩了叩。
在反客為主地詰問:怎麽?這都不給看?
郁飛塵當然是冷漠地將其拒之門外。
當然,在後來,力量還是降臨到現世了。
那是聖山所有輝煌宏偉的理論都已臻完善,權力和統治如日中天,神殿遍及了這片大陸全部疆域的時代。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盡頭。
世界的盡頭是一片黑暗,整片大陸緩慢地向外消散分解。
那一瞬間的恐怖,令那一代的大祭司靜默良久,幾乎為一座雕塑。再然後,他垂在側的手指才開始劇烈抖。
沒有人知道整個過程是從何開始,但可以預測的是,在有限的時間裏,他們的世界將分崩離析。
再後來,當某一代神子的力量已經足夠遍及整個大陸,庇佑自己的全部子民,他也就探知到了世界邊緣的景象,他也就明白,長夜注定降臨。
命運從不說話,它不發一言,只是注視著人們的抉擇。每一個抉擇都會把命運的脈絡向前推去一步,直至終點。
那一代的神子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用許多個深夜畫出了永恒祭壇的圖案,給大祭司。
然後他走上去,用自己的生命彌合了世界的邊緣。
他在人間的、無憂無慮的旅程也就到此為止了。那以後,他的回才真正開始。
也就是在這一代之後——在這一代大祭司郁郁而終,新的大祭司繼承位置,準備迎接新一代的小主人之時,一個沒有任何來歷、沒有任何記錄,卻無端讓人覺得恐怖的年輕人,突兀地出現在了這一年神殿騎士團的新員裏。
津津有味地觀看完了這一段,安菲做出中肯的評價:“你急了。”
作者有話說:
把你們都殺了(郁鵝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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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一個小小指路:這段回憶後接272、2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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