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可見姑爺心裏有您呢
陸栩生都已經進門了, 心裏總覺得不大得勁,又騎馬出了巷子去上回吃的攤子,捎了一只荷葉包回來, 又曉得程亦安幹淨, 尋來一個漂亮的食盒裝好, 帶著去後院。
行至寧濟堂門口, 聽見裏面熱熱鬧鬧,立在窗欞外往看了一眼。
“還是咱們老爺疼您, 瞧,一點子吃食眼送來。”
程亦安的面前擺著四個食盒, 一只荷葉包, 一疊小塊的蔥油餅, 一只燒鵝還有一盤的藕夾。
正正好,就是上回陸栩生去程府探給捎的夜宵零。
程家來的婆子立在一旁笑容滿面,
“家主曉得您吃這些, 恐外頭的不幹淨,吩咐府的廚子買來照著做, 還別說, 那攤子上的貨雖用料不怎麽樣, 味道卻極好,可是耗了咱們廚子不時日的功夫,方將配方鑽研出來, 這不,挑著最好的食材給您做了,送了來,就盼著給姑您打打牙祭呢。”
程亦安還是頭一回被人寵得這麽過,難怪程亦喬賴在家裏不想嫁人, 有這樣的爹爹,還要男人作甚。
程亦安心緒翻湧難以自持,舍不得下。
婆子催道,“姑,您快些嘗嘗,合不合口味?若是合口味,老奴也好回去複命哩,家主的意思是您喜歡,日日給您送,新鮮的,不帶重樣...”
日日送,新鮮的,不帶重樣...
窗外的陸栩生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食盒,再瞟一眼桌岸上香味俱全的荷葉包,心五味雜陳。
他終于明白他為什麽不喜歡這位岳父,一個人把事做得太極致,讓旁人無路可走啊。
陸栩生意興闌珊拎著食盒出來,回到小門,又把食盒塞給了徐毅。
正在嗑瓜子的徐毅忙不疊接了過來,見陸栩生一臉郁,問道,
“爺,怎麽了?不喜歡嗎?不對啊,上回不是喜歡的嘛。”
陸栩生沒說話,獨自一人悶悶地往書房去了。
*
兩日過後,通州運河塌方的案子終于審清楚,大老爺負有督造不利之罪,被皇帝罰了俸祿,戴罪回府,老太太含淚拽著他問,“可有說罷你的職?奪你的爵?”
大老爺心裏還慌著,搖頭道,“暫時還沒定論,陛下只我回府待命,栩哥兒幫著說了話,將我領了回來。”
老太太見陸栩生從中斡旋,心裏踏實了。
看來陸栩生沒有食言。
大老爺被關了幾日,神不複往日,深一腳淺一腳往自己院子裏去,孰知一進院子,迎面幾個抱枕扔了過來,只見大太太扶著腰立在門口朝他破口大罵。
“你個沒用的東西,自個兒丟了便罷,還連累我們母子!”
“你可知,為了換你出來,我舍了多銀子?”
大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從明間沖出來,手裏還抱著引枕,對著大老爺砸,
“我告訴你,我把中饋還給了栩哥兒媳婦,鋪子銀子還了回去,這還沒完,那栩哥兒著我拿私房銀子填補了這些年的虧空,我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賠進了嫁妝銀子,我跟著你,可是一天好日子沒過,真是造的什麽孽啊!”
大老爺人本就不神,被這麽一推搡,人撞在廊柱上,差點倒在地,還是大爺陸雲生急匆匆趕來,護在父親跟前,挨了母親幾下打,方止住這場紛爭,那大老爺在都察院吃了幾日苦,回來被大夫人這般蹉跎,已是忍無可忍,爬起來往外走,
“我還真就不進你的門!”
這一夜往小妾歇著了。
然而好景不長,僅僅在府上待了兩日,都察院又來了人,說是他牽扯進另一樁賄之案,這下好了,人被連夜帶走了,長房如同塌了天,個個聚在老太太院子裏哭。
陸栩生也想過拿著郝管家的冊子大老爺主遞折子,將爵位讓他承襲,但陸栩生沒這麽做,太便宜大老爺了。
爵位他要,大老爺玩忽職守,貪污賄,也該到懲罰。
人被直接關去了刑部,可見證據確鑿,這下別說爵位職,就是命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
大爺也被父親連累,停職回府。
大太太和老太太抱著哭了一宿,到白日想起陸栩生來,大太太說要去找陸栩生,老太太含淚拽住,
“別去了,若是我沒猜錯,是這孩子在報仇呢....”
他那是什麽子,不在意的時候沒拿他們當回事,真正上了心,又有誰能從他手底下翻天呢。
老太太此刻無比懊悔,當初不該利熏心,了奪爵的念頭,弄得如今人財兩空。
現在所有苦,自己熬著著,是惡有惡報吧。
求還是要求的,老太太後來親自帶著大夫人前往陸栩生的書房,意在放下段跟他說好話,好歹給大老爺留條活路。
陸栩生沒在府上,也沒搭理。
徐毅得了陸栩生囑咐,恭恭敬敬在書房廊子上朝老太太施禮,
“這是朝中大案,咱們世子爺再得臉,也越不過國法禮規,不過還請老太太細想,兒子是兒子,孫兒也是您的嫡親脈,爵位丟了豈不可惜?您老可別只顧著護一頭啊。”
老太太聽到這裏,忽然醒悟過來,二話不說回到院子,以誥命夫人的份主寫一份折子送去宮中,請求皇帝將爵位還給陸栩生。
識時務,方能解陸栩生一時之恨。
這事由老太太來做,最為順理章。
折子由司禮監掌印劉喜遞到皇帝手中,皇帝將折子一瞧,眼芒,
“這老太太,倒是聰明人。”
劉喜笑道,“陛下,那陸府大老爺如今正在油鍋裏煎熬,老太太曉得兒子不可靠了,與其丟了爵位什麽都沒有,還不如保住爵位,至討世子爺一個好。”
案子審下去,會是什麽陣仗,誰也料不到,屆時史蜂擁而起,太後那邊再稍加掣肘,陸家這個爵位能不能保住還難說。
當初爵位給大老爺,也是時務下無奈之舉,皇帝對著陸栩生一直心生愧疚,如今有了機會,皇帝還是很樂意將爵位歸原主。
是以,趁著大老爺案子沒有明了之前,借著老太太這東風,皇帝立即下旨,將陸國公府的爵位直接授予陸栩生。
皇帝每一封折子都會由奉天殿發來都察院,都察院審核無誤發往六部,若朝臣不滿皇帝的決斷,是可以據理力爭甚至駁回的。
這封折子,都察院會駁回嗎?
程明昱當然沒有,他勘合簽字二話不說發去了禮部。
宦授爵歸禮部管。
禮部尚書孔雲傑,太子的老師,太後黨的中堅,以陸家大老爺案子沒查明為由駁斥了這封奏折,不僅如此,他甚至上書彈劾程明昱,斥他以權謀私包庇婿。
孔雲傑為何與程明昱作對,是因為他侄兒孔鶴。
孔鶴是何人?
孔聖人之後,生得風流倜儻,一表人才,當年在京城也是有名的翩翩佳公子,長公主當年婚程明昱不,負氣招了孔鶴為駙馬。
這可
是朝中唯一的公主殿下哪,不僅有才有貌還有權勢。
孔鶴喜不自,日日鞍前馬後侍奉長公主,原指著一輩子吃香喝辣飛黃騰達呢,不料程明昱喪妻了,長公主嗅到機會毫不猶豫將他給踹了,孔鶴那個恨哪,從此談程明昱變。
別看如今孔駙馬已娶妻生子,甚至孩子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他對當年的事依舊耿耿于懷,心深念念不忘長公主,一聽到程明昱三字,依舊炸。
這不,程明昱竟然也有以權謀私的一日,可把孔駙馬給樂壞了,當即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召集孔家麾下各路人馬,彈劾程明昱。
都察院的人能看著自家首座辱?
當庭跟禮部的人吵了個底朝天。
皇帝被他們吵得頭都暈了,這都什麽事,揪著點陳年舊事不放,害堂堂皇帝授個爵位都不。
在這一片紛紛擾擾的吵鬧中,一人忽然越衆而出,揚聲道,
“陛下,臣,也彈劾左都史程明昱。”
衆臣紛紛過去,只見當庭那人長玉立,宇軒昂,不是陸栩生又是誰?
皇帝有些傻眼,指著立在文臣之首的程明昱道,“你彈劾你岳丈?”
“是。”
“彈劾他什麽?”
“彈劾他徇私啊。”陸栩生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陸栩生這句話,將所有爭吵給下了。
皇帝瞟了一眼程明昱,程明昱抱著笏板立在下首,對一切置若罔聞,好似那些彈劾與他沒有半點瓜葛。
陸栩生往左來到孔尚書側,看了他一眼,又往皇帝拱袖道,
“陛下,臣堂堂都督府二品僉事,行得正坐得端,臣還需要程大人徇私嗎?”
陸栩生眼看著孔雲傑,“孔尚書,這個爵位我還就不要了。”
“不就是我父親用命換來的嗎,我不稀罕,你的侄兒不過是被長公主休了一次,先帝許了一個侯爵予以安,我陸某人大不了再砍個南康王的人頭,將爵位掙回來就是。”
孔雲傑被這話說得面紅耳赤。
他家的爵位是以侍人博來的,而陸栩生呢,可是實打實的戰功。
這話無異于捅了孔雲傑的痛,他兩眼一黑,有搖搖墜之狀。
此外陸栩生這一席話,還釋放了一個重要訊息。
當年陸栩生從邊關回來,絞殺南康王的功勳一直是沒論的。
所謂的世子爵位也是父親陸昶的澤。
皇帝當年有意嘉獎,陸栩生卻不以功勳為念,只求朝廷好好安白銀山將士的孤。
即便拋開陸昶的戰功,僅論南康王一戰,陸栩生之功勳足夠他掙兩個國公爵。
不給陸栩生授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舉會激起將士們的不滿。
所以陸栩生說不要爵位時,是以退為進,赤的威脅。
孔雲傑不怕得罪人,但太子以仁孝著稱,不能得罪武將。
那寧王瞅準了機會,立即跳出來朝皇帝道,
“父皇,陸府爵位本就是陸昶將軍給後人的澤,陸侍郎辜負兄弟期待,如今澤留給慎之不是理當中嗎?此事是陸府老太太首請,又是父皇您俯準,合合法,程大人簽字并無徇私之嫌。”
“此外,即便不論陸昶,單論當年南康王之戰功,這個國公爵慎之也當之無愧。”
太子見大勢已去,為挽救岌岌可危的聲,也立即附和,
“陛下,臣也以為,陸僉事之爵位,實至名歸!”
孔雲傑沒辦法,被得立即拿著皇帝詔書去禮部蓋,著人去陸府宣召。
陸栩生宮還沒回來,禮部的詔書是程亦安并老太太等人接的,寧濟堂的人簇擁在程亦安側,歡欣鼓舞,
“,待回頭讓世子爺...哦,不對,讓國公爺給您請個誥命,您就是咱們大晉最年輕的一品誥命夫人哪。”
老太太和大太太那邊磕了頭,便默不作聲回了房,雖說爵位是保住了,心裏到底不痛快。
二夫人一面欣喜爵位拿回來,一面想起早逝的丈夫,又是悲從中來,心複雜往回走,倒是三柏氏豔羨地看著程亦安,上前客氣地道了一句恭喜,方尾隨二夫人離去。
三夫人看著兩房太太們回房後,過來狠狠摟了程亦安一懷,“好姑娘,如今呢,我這個做嬸嬸的,見著你都不敢托大了,還得面面喚你一句‘國公夫人’了。”
程亦安被說得害臊,“瞧您說的,無論什麽誥命,在您面前晚輩終究是晚輩。”
三夫人就喜歡這隨和勁兒,任何時候不拿喬擺架子。
“行了,今個兒是你的好日子,嬸娘做主,拿錢給你慶賀,”三夫人轉吩咐陪房嬤嬤,“去開箱拿銀子,就說安安和栩生大喜,闔府發錢,上下同喜。”
程亦安豈會真讓掏錢,連忙攔住,
“嬸娘好意,我心領了,至于銀錢,已吩咐賬房預備了,這就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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