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鐸跟林喬一走,季鈞就撂下碗筷站起了。
季老爺子早知大兒子有事,也沒心吃了,掃他一眼,“都知道了?”
“嗯。”
季鈞聲音悶悶的,低著頭不敢看老爺子。
他小時候就這樣,別的孩子犯了錯,知道哭,知道討饒,他只會老實蔫蔫站在那等罰。
多次要不是徐儷提醒,老爺子都忘了還有個好大兒自己在那罰站。
后來長大了,倒是學會幫媳婦辯解了,也讓老爺子更加生氣了。
季老爺子嘆了口氣,“你媳婦心思多,平時得著點兒,不能縱著。
這話我跟你說了太多遍,估計你也聽煩了,我也懶得再說。
知道就把口風守嚴了,別讓老二白給你收拾了爛攤子。”
季鈞聞言,頭愧地更低,“都是我沒把事理好,給家里添麻煩了。
。”
“知道錯了有什麼用?下次一哭,你不還是沒辦法?”
季老爺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也四十好幾了,該有點主意了。
我這個,也不知道還能幫你盯幾年。”
季鈞一聽急了,“爸您好得很,一定能長命百歲!”
其實這件事對季澤來說是個教訓,對季鈞又何嘗不是?
要沒他耳子,一味地護著媳婦,也不會縱得葉敏淑膽子越來越大,什麼都敢干出來。
當初葉敏淑剛進門的時候,可是小心謹慎,生怕一步踏錯惹了公婆不喜。
季老爺子通知都沒通知季鈞,就把婚事訂了下來,要的就是給他一棒子狠的。
他耳子不要,卻要弟弟拿終大事來給他收拾爛攤子,只要他看到林喬一天,就不會忘了這個事。
而只要他記著,以后葉敏淑再想做什麼,恐怕就沒這麼容易了。
老爺子年紀大了,徐儷份又不住葉敏淑,總不能等他百年之后,讓老二去收拾老大家的事吧?
老二這是收斂了,以前可不是手段這麼溫和的人。
其實季鐸現在一點看不出有多溫和,至一路走來,林喬總覺得他心里沒表面上那麼平靜。
當然他一直是個冰塊兒臉,平不平靜也看不太出來。
兩人路上沒怎麼說話,一直到了附近的早市,季鐸才問:“想吃什麼?”
早市口就是一排小吃攤,各種小吃的香味和著清晨的淡淡涼意撲過來,一鮮活又真實的煙火氣。
林喬一直覺得,一個城市的早市和夜市最能代表當地老百姓的生活,把吃、穿、用樸素地展現出來。
就連季鐸此刻站在這熱鬧喧囂的小吃攤間,都變得接地氣了許多。
直接問男人:“有什麼推薦的嗎?”說完又趕補充:“不要豆兒。”
“你連這個也知道?”男人看一眼。
林喬立即皺了皺鼻子,“前兩天張阿姨買給我嘗過,那個味兒……”
信愿一生沒有生活,換豆兒不要出現在我的餐桌。
大概是聽到了的祈禱,季鐸并沒有要買這個的打算,也沒準備當著的面兒喝。
他一路買了油條、燒餅和炸糕,最后停在個鹵煮攤子前,“老板,來份鹵煮。”
攤位老板是個中年大叔,戴眼鏡,鏡片兒被熱氣蒸上一層水霧,看人時只能低著頭,從鏡框上邊出一雙眼睛,因此只模糊看到了個影兒,“又帶你侄來吃飯?”
林喬敢保證,季鐸當時表絕對頓了下。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兩人的輩分問題,還是覺得被老了。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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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他以前經常帶侄來吃飯嗎?”
老板一聽聲音不對,趕把眼鏡摘下來拿圍了,這才看清,“不是啊,我還說小玲啥時候這麼高了。”
季家男人高都很優越,只除了季鈞。
季玲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了父親,長得小小一團,還是個娃娃臉。
見男人練地開始點東西,林喬在支起的小攤邊找了個板凳坐下。
老板一面幫季鐸裝,一面總忍不住朝這邊看,“這是你……”
林喬本想說“另一個侄兒”,季鐸已經淡聲道:“對象。”
“談對象了?”老板忍不住詫異地又看了林喬一眼,“我說怎麼長這麼俊。”
林喬也沒想到他承認得這麼自然,抬頭看看男人。
季鐸神還是看不出變化,倒是老板顯然和他很,還給他們添了幾塊肺頭,“叔送你們的。”
林喬看著季鐸把東西端過來,遞過去一雙筷子,“我看叔都認識你了,你經常來?”
“小時候經常跟大哥來。”
攤主支的是小矮桌,季鐸一在板凳上落座,一雙大長立即顯出幾分無安放的局促。
不過他神倒是如常,還把筷子涮好了又遞還給林喬。
“我不是讓你幫我涮筷子。”
林喬哪有那麼氣的病。
季鐸“嗯”了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林喬總覺得他心思不在吃飯上,而且他說小時候經常跟大哥來,而不是順著之前的話,說自己經常帶季玲來……
林喬想到了剛剛的季鈞。
季鈞的心思可比季鐸好猜多了,不說全寫在臉上,但凡觀察得仔細點,總能看出些端倪。
他這麼早就來季家,還一副言又止的愧疚模樣,八是做了什麼來跟老爺子認錯的。
而且這錯還很可能跟葉敏淑有關,不然葉敏淑就該跟著一起來,幫丈夫在公婆面前說說好話了。
林喬狀似無意挑起個話頭,“給我媽的信都寄出去三天了,今天應該到了。”
兩人的婚事定下來后,季老爺子和徐儷就讓給劉玉蘭寫封信,通知這件事,并請劉玉蘭來參加婚禮。
不管劉玉蘭來不來,季家都給予了足夠的尊重,沒有因為是農村人就有所怠慢。
正好林喬之前答應安頓下來了就給劉玉蘭寫信,因為在季家只是暫住,一直都沒寫,現在也算真正安頓下來了。
季鐸果然有些心不在焉,聞言依舊隨口“嗯”了聲。
林喬就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我堂哥這次幫我逃出來,會不會被打,說起來我跟他還好的。”
這話總算讓季鐸有了些反應,目帶著些探究看過來。
這男人反應總是很敏銳,一雙眼睛又深,靜靜注視著你的時候,你會覺什麼小心思都被看穿了。
不過林喬本來也沒有壞心思,不怕他看,“很不可置信嗎?但我跟他的確都是我帶大的,小時候還睡在一個被窩,他對我其實比對林惠都親。
小時候林惠欺負我,把活丟給我干,很多都是他幫我干完的,林惠都不知道。”
“你不是照樣欺負。”
季鐸不置可否。
就跟季鈞一樣,不管季鈞想不想,要發生的可一樣沒發生。
這話里帶著嘲諷,是他冷峻克制外表下難得泄的緒。
季鐸這人只是話,氣場強,因此看著不好相,但其實緒一直很穩定。
只在那次被雨隔在醫院,不經意出來過許
。
這種人說不好相,你的確很難走到他心里,更難影響到他。
但是換一個角度,和緒穩定的人相,總比緒不穩定的人強吧?何況他還很有責任心。
林喬咬了口燒餅,覺得對方還會買東西,這一口下去全是脆的香,“那是他沒能力,又不是不想。
再說他又能對他們怎麼樣?那畢竟是他的家人,他們對我不好,又不是對他不好。”
小孩子的世界里才只有黑和白,年人就會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得已,也有很多不完。
要是一個個都去計較,那還活不活了?
不過會說這些,是看出來季老爺子和季鐸雖然失,卻還沒失到要放棄的程度。
隨口一提,季鐸能聽進去就聽,聽不進去……
聽不進去說的是林偉的事,跟季家有什麼關系?
林喬點到即止,開始專心吃東西,“嗯,這個鹵煮好吃。”
東西煮得味,口也好,不像上輩子慕名找的那家,除了一個老字號的招牌,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小姑娘雨均沾,又咬了口炸糕,被染得油潤潤的,接下來連話都顧不上說了。
季鐸看著,一直堵在口那團氣卻莫名散了不。
說到底,大哥早就不是那個會帶他來吃鹵煮,把他扛在肩膀上的大哥了。
大嫂和小澤也是大哥的親人,甚至在某種角度上比他們更親。
他不是想不通,就是想得清楚,事到臨頭,接起來卻沒那麼容易。
季鐸斂眸繼續用餐,“一會你想去哪?”
“啊?”林喬吃得認真,顯然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愣了一下。
“一會兒吃完飯,你想去故宮、頤和園,還是去看電影,聽音樂會?”
原來他把徐儷的話聽進去了啊……
林喬覺得大可不必,他們只是合作關系,用不著走這種形式,何況故宮這些上輩子都去過。
不過還是好奇問了句,“故宮門票現在多錢一張?”
“三塊。”
季鐸還以為問就是想去,結果在心里咕噥了句“這可比房價漲得良心多了”,就道:“不是說房子分下來了,去看房子嗎?”
竟然一副沒什麼興趣的樣子。
季鐸夾菜的作一頓,“我還沒去過。”
“那正好一起。”
林喬說完,想起什麼又問:“還是說你想去逛逛?”
季鐸當然沒什麼興趣,只是以前家里來人,徐儷總要安排去這些地方轉一遍。
那時他只覺得煩,多半都想辦法推了,沒想到這次要陪林喬去,林喬竟然不去。
似乎從他臉上讀出了什麼,林喬補充道:“我是想等我媽來了再去。”
季鐸沒說信也沒說不信,見吃完,起付了賬,“那就去新房。”
等坐上去軍區的公車,林喬才明白剛才問起時,男人為什麼一頓。
之前回沙河村都是小方開車,回來后事又有些多,難得休息,季鐸給小方放了兩天假,明天才能回來。
不過這年代能有個公都不錯了,要什麼自行車?
林喬沒什麼好挑的,就是和季鐸并排坐在一起,每四五個人上來,總要有一個要多看他們一眼。
等車上人多了,季鐸起來給個老人讓了座,看的人就更多了。
其實季鐸以前級別沒上來的時候,周末也會坐公回家。
他人長得高大,相貌又好,常坐這趟車的人不說都認識,還是有不
知道他的,
自然也聽說過他快三十了還不找對象。
今天破天荒帶了個姑娘過來,知道的誰不好奇?
車在軍區一停下,就有人忍不住跟別人講:“你猜我今天在車上到誰了?季團長啊,還帶了個年輕姑娘過來,我看是對象了,這可真難得……”
林喬倒不知道這些,只是發現季鐸所在的軍區還有點大。
隨著公車一路開進去,食堂、商店、學校甚至醫院應有盡有,看起來就是個小型城鎮,怎麼也得有個上萬人口。
季鐸的級別有90平米的居住面積,分到的是個小二層。
上面兩層是兩間臥室,下面是客廳和廚房,前面帶一個小院,用磚墻隔開。
聽著好像不太大,但這90平米沒有公攤面積,樓梯也是安在外面的,絕對夠住了。
燕都人喜歡在院子里種棗樹,認為“棗”諧音“早”,有吉祥的寓意,林喬遠遠還看到幾枝棗樹枝探出了墻頭。
總之第一印象很不錯,樓上樓下看下來,也都算滿意。
因為建房的時候經費充足,這小二層的樓梯還是水泥筑的。
不像林喬在路上見到那些,用鐵焊個三腳架,上面鋪著木板或鐵板當梯面,一走就會咚咚響。
林喬拍拍上樓時手上沾到的灰,“我覺得不錯的,就定這個了?”
“那就定這個。”
季鐸沒有意見。
兩人迅速達一致,想著來都來了,又不可能只看看就回去,干脆去商店買了工開始收拾。
沒想到季鐸當初救起人來不含糊,做起家務也利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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