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清醒得比大城市還要早,菜市場從四五點鍾就開始搶攤位。阿公阿嬤端著小板凳,坐在塑料雨棚下吆喝,跟買菜的人討價還價。
殺豬的人揮菜刀,在案板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刻痕。空氣中彌漫著腥氣。
等到林念一言不發地路過時,已近收攤時分。人們紛紛收拾東西,合上遮傘。地上只剩下被人挑揀後剩下的細碎菜葉。
林念抬腳,在即將踩上尚還新鮮的菜葉時猶豫兩秒,最終落腳別,繞開走了。
他們是同類。
都是看著鮮亮麗,甚至生機的,但實際是被人拋棄,逃不開枯萎發黃的宿命,會在不久後腐爛,然後混著垃圾一起丟走。
回家的路走到一半,南坪又開始下雨。
淅淅瀝瀝的小雨,點點落在人的上,輕微細小,但卻能迅速淋一個人。
林念雙手繃直舉起,手掌搭在額前,在雨裡奔跑起來。
樓下老頭已經不見了,收音機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淋雨,掃了一眼,飛快跑上樓。
擰開鑰匙進門,屋裡沒人。
林念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心事重重地思考。
其實胡玉山沒說錯,的確需要錢。
九月是高三,課業繁重,沒時間打閑工,必須得在這兩個月攢夠下學期的生活費和學費。
姓譚的拍完最後一組拿著原片就跑了,沒給錢,現在估計也追不上。但他從前好像跟介紹過一個人,說是城裡專拍廣告的。
林念大腦飛速旋轉著,一邊拿起手機找聊天記錄,一邊握上衛生間玻璃門把手,往下摁,打開門。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速。
此時只能慶幸沒有一氣之下譚坤刪了,還能找到當初被忽略的名片推薦。
點開資料卡,添加,一系列作完後,林念松了一口氣。
——然後才覺到不對。
衛生間的門推開一半。
窗外雨聲響亮,滴答落在雨棚上,蓋住了不明顯的水聲,但白劣質瓷磚上掛著的水珠證明,淋浴的的確確是開著的。
林念兀自屏息,盯著地板,下意識開始回想。
模糊地記起另一把鑰匙好像擱在茶幾上,衛生間玻璃門大概也確實有那麽一點,白的亮。
林念僵了兩秒,大腦狂發警告訊號,手指攥住門把手,片刻後,緩緩抬眼。
目是一雙修長的,線條極其流暢。肩膀寬闊,腰勁瘦,腹繃著,壑分明,一直向下延到小腹。
水珠順著人魚線要墜不墜地下,留下曖昧的水痕,兩之間茂的叢林。
再細看……
淋浴的水忽然熱了起來,氣溫上升,灼得林念呼吸不暢,視線迅速上移。
年半仰著頭,結凸出明顯,下頜皮很薄,著骨骼,利落又冷淡。
江淮發梢還滴著水,掀起眼皮,狹長冷淡,漆黑的眼睛盯著。
沒什麽表,但林念生生從他臉上看到了些許帶著譏誚的疑問。
水聲混著雨聲,嘩啦啦響,他們一不,僵持著對視,尷尬中又帶著點奇怪的旖旎。
年赤著站在花灑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沐浴瓶,側看。
林念也沒好到哪裡去。
猝不及防的雨打了本就單薄的吊帶,淋淋地在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線,甚至能約約出的。
純白。
跟早上換下來的一個。
意大概也差不多。
一滴水從發梢落,墜到頸側,沿著鎖骨一路緩慢地下,蓄在致的鎖骨裡,像一汪冷清泉。
冷與熱。
蒸騰的白霧與漉漉的鎖骨。
氣溫驟然升騰。
尷尬是什麽時候褪去的,不知道。
明明是的,空氣中卻好像剎那間彌漫著火星,劈裡啪啦直響。
大腦急速發出警報,告訴應該立刻轉,但卻不控制。
林念心跳短暫停了一拍,然後急速鼓,連帶著呼吸都急促起來。
“砰砰砰。”
客廳防盜門被敲響,急促大聲。
像什麽底的信號,猛然將人從越界邊緣拉回來。
霎那間,空氣開始流,雨又開始下。
嘩啦嘩啦。
林念盯著他的眼睛,總覺得走前應該說些什麽,忽然福至心靈,冒了一句:“我來收租。”
“……”
三秒沉默。
空氣都靜了。
半晌,江淮眼尾收攏,微微側掉間,漆黑的眼直視著,緩慢地挑起半邊眉。
“?”
作者有話說:
江淮:想我償?
此時一位作者騎著載有小喇叭的自行車從樓下經過,循環播放:“收廢棄珍珠!收沒人要的珠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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