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灑噴出不算熱的溫水，在浴室小而模糊的四方玻璃窗上暈開一片水霧。老舊水管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連帶著塑料外殼都在。

剛搬來那會兒，林念還時常擔驚怕水管會掉，現在已經可以面不改地洗澡。

出洗發，開，溫水流漆黑烏亮的頭髮，從額角落。

劃痕明顯的狹小鏡子氤氳著水霧，聚積飽滿，緩慢下滴，流下一道道蜿蜒水痕，模糊映出白皙又玲瓏有致的。

林念有一下沒一下地嚼著口香糖，仰頭閉眼，下頜線繃直，準備清掉白泡沫。

呲啦一聲響。

本就不算暖和的水倏然停了。

狹小空間裡的霧氣頓時散了大半。

林念睜眼，抹掉眼角的泡沫，手握上開關，左擰右擰。

老式螺旋開關隻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並沒有實際作用。

什麽本事沒有，囂得倒厲害。跟男人一樣。

林念煩躁地嘖了一聲，隨意套上睡，巾裹住發，走出浴室給房東打電話。

剛響了一聲就被接通，對面尖利的聲故作懵懂，“哎呀，念念呀，什麽事？”

“王阿姨，怎麽沒水了啊。”

掉頸側的水，俯開始穿子。白中筒套在細直的上，竟然分不出哪個更白。

“不知道呢。是不是故障啦？故障了你就去修嘛，我有什麽用。”

林念很平靜，“那您來看看吧，畢竟是您的房子。”

對面卡了一卡，“我哪有空啦！我店面上很忙的。”

林念靜了一會兒，仔細聽對面的聲音。

麻將聲很清脆，應該是小麻將。玉鐲子在桌沿，很響亮，手的。說話聲被故意低了，只能是和的碎朋友們在老趙家的院子裡。

“前天鎮上剛了賭的告示吧，王阿姨。你要是不來，我現在立刻去趙叔院子裡拍兩張照片。”

“到時候鎮上公示的賭鬼名單裡會不會有您——”

尾音拖得長而輕巧，平平靜靜的。

“——就說不定了。”

對面頓了兩秒，然後用方言罵了一長串問候祖宗的髒詞，林念沒什麽起伏地聽著，直到王麗芳重新切換語氣。

“哎喲，小娃子啦，再不房租，別說水了，鑰匙都要給你收了啦。明天啊，明天一定租。”

“謝謝王阿姨。”最後一個字還沒落下，王麗芳立刻掛了電話，估計忙著在牌桌上問候祖宗十八代。

林念嗤了一聲，轉回浴室裡擰開關，果然來水了。但這會兒也沒心重洗，胡抹了兩把頭髮，著散下來，從茶幾上拎起鑰匙出門。

筒子樓對面小賣部有關東煮，胃口小，挑了兩串冬瓜和鵪鶉蛋，晚飯就算解決了。

小賣部旁邊是條小巷，幾個職高的學生或蹲或站著，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吞雲吐霧，討論著鎮上新來的人。

零零碎碎幾個關鍵詞飄到耳朵裡。

富二代，拽，瘋，不要命。

林念不興趣，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直到議論的重心變。

“誒，，一起玩兒啊。”

其中有個不長眼的黃，不知道是不是喝大了，吊兒郎當地衝著林念喊，還做了一個拉鏈的作。

林念停住腳步。

“臥槽，你惹幹嘛。瘋了？”

旁邊幾個人攔住他。

視線掃過去，頓了幾秒，悠悠轉往裡走。

幾個男的都扯著剛才那個黃往後退了兩步。

林念不說話，食指勾著的關東煮，慢悠悠走到黃面前，四目相對。好半晌，揚起下，攢起一個笑。

明豔豔的，晃人眼。

黃怔愣片刻，然後看見紅開合，眉眼冷淡，吐出幾個字。

“玩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