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熱嗎?」李斯琳手扯了扯他襯衫領:「你在家裡穿得跟要上班似的,屋裡暖氣這麼足,多熱啊。」側仰,取了一張紙巾遞給他,示意他汗。
「我怕你覺得被冒犯。」藺雨舟說。
「我被冒犯?你又不是著,冒什麼犯?你是準備以後就每天穿這樣跟我合住了嗎?不至於不至於。」李斯琳笑了:「你完全可以穿你的睡,只要記得把睡前門兒照顧好。」
藺雨舟原本就熱,聽到「睡前門」臉紅得滲一樣,但還是解釋一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自己沒注意,可能睡覺翻的時候或者什麼時候開了...」
「你要是故意的,那不耍流氓了嗎?」李斯琳眼睛一瞇,笑了。
目送藺雨舟去換睡,這個過程很有趣,想像了一下藺雨舟可能會穿一件什麼樣的家居服出來,這種覺就像從前去他宿舍樓下等他,會期待那天的他的穿著,也有的小心思:如果撞衫,可就太好了。
最開始把不準藺雨舟穿打扮的脈,見過幾次以後,發現藺雨舟夏天永遠都是T恤牛仔,T恤在黑白灰之間換。李斯琳仔細觀察過,他每天都會換T恤,並且這三個有規律。如果有風或突遭降溫,他會外搭一件乾淨的襯衫,一副徹頭徹尾的學生樣子。
2018年的夏天,校友們依慣例在清大東門聚會,李斯琳穿了一件白基礎款T恤,下擺系了一個小小的結,左側腰出一點點。因為時常跟校友保持聯繫,又活躍在論壇里,所以集合的時候就跟所有人聊得愉快。笑的時候微微歪著頭,帶著一點俏皮和真誠。是第一眼看到藺雨舟的,那天他也穿了一件白T恤,背著一個雙肩包。李斯琳第一個舉起手他:「藺雨舟!」
個子高,又踮著腳,人群里出挑得。別人看高興,再看他們的服,就善意起鬨:裝!李斯琳的小心思得到驗證,心裡有的的甜。但表現得大大方方:「撞衫了!」而藺雨舟呢,紅著臉,一直堅持到聚會後半程。在偶爾關於「裝」的調笑中如坐針氈。中途他出去一趟,回來的時候換了一件黑T恤,是他在一旁的服裝店隨便買的。校友們問他為什麼聚會中途變裝,他回答:我的那件服出汗太多,穿起來不舒服。
那時的李斯琳看著單純而笨拙的藺雨舟,不覺得有什麼彆扭。哪怕他急於擺「裝」的困擾,等不到結束就換了服,也沒有任何挫敗。
「我就是要前進,要進攻。誰讓我喜歡他。」李斯琳常對自己的朋友這樣說。
如今想起這個小小的片段,不輕笑。那時二十五六歲,在那樣的年紀里,還有一般的心事,多可貴。
的頭髮因為被髒辮束縛很久,即便拆了洗了,睡醒以後仍舊炸。從鏡子裡看自己,像一個被電過的人,再冒點菸,就齊活了。李斯琳覺得自己這樣子太好笑了,對著鏡子呲牙咧笑了兩聲,抬眼看到換了服的藺雨舟。
藺雨舟更好笑,他穿了一件過寬鬆T恤,遮住了他睡的前門,從源上避免了「開門」的尷尬。他在裡面那麼久,想必是為了這一點小事左思右想,最後選擇了一個最穩妥的穿方式。重新打掃以後顯然比從前,蹲下起立都不再束手束腳。客廳在他的努力下,煥發了歸來以前的生機。
李斯琳實在不好意思當甩手掌柜,打著哈欠去找拖把,囫圇打掃廚房。藺雨舟跟在後,看快如疾風,三兩下就掃完,像頑劣學生在應付老師的打掃作業。
「你去休息吧。」藺雨舟說:「明天就是周末了,你可以繼續倒時差,我不會吵醒你。」
「那我多不好意思。」
「沒事,下次你打掃。」
李斯琳就點頭,回到自己的房間,玩起手機。並沒向朋友們通報回來,準備先在家裡窩幾天,確認沒有問題再出門。三年多沒有回來,也不知這城市變什麼樣子。但並不急於出門,因為不想給人添麻煩。
因為連續睡了十幾個小時,夜深了,反倒很清醒。由於吃了重油的東西胃裡發燙,決定去找點涼東西吃。怕吵到藺雨舟睡覺,輕而緩打開門,躡手躡腳去到冰箱前,拿出一罐酸來。
屋裡很安靜,酸吸管破的時候有小小一聲,平躺在床上的藺雨舟聽到了。李斯琳站在那裡接連喝了兩小罐酸,又覺得肚子有點,再次打開冰箱。像一隻夜行的小老鼠在盜糧食。
窸窸窣窣,藺雨舟終於躺不住,出來找。客廳沒開燈,冰箱門開著,的炸頭轉過來的時候背著,像一個鬼。
藺雨舟倒是淡定,問:「了?」
「是,我倒時差的時候連胃口也要倒。我煮點泡麵。」
「我給你做點別的吧。」
「又是跟你姐夫學的?」
「是。我姐懷孕的時候,我姐夫學了很多營養面。你吃點紫菜蛋面吧,清湯,腸胃沒負擔。」
「行。謝謝你。」
李斯琳站在門口,藺雨舟認真做飯的時候無意提一句:「我見到岑嘉容了。」
岑嘉容這個名字,以及這個人,李斯琳出國後再沒想起過。是那時出行到一個城市,剛好有一場理學分,被同學拉去聽。
會場那麼多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岑嘉容。還是從前的髮型,清瘦的姑娘,戴著黑框眼鏡,眼裡滿是智慧的芒。在提問環節里,問了很多犀利的問題,但因為始終笑著,所以並不讓人討厭。整場沉悶的分甚至因為的問題變得有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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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千瘡百孔,被人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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