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流轉，歲月無痕。

再睜眼，已是無盡滄桑。可以是未來，也可以是過去。

周邊，無數視線落向這裡。

他看向前方，一人背對著他，朝著前方走去，再看向四周，好多人。

最吸引他目的就是矗立於前方，幾乎撐開了天地的--蠟燭。

那就是問心燭。

而眼前那個人是，古淵。

這裡是古淵於問心燭下明心見斷親的一幕？

是了，他以古淵定位問心燭，歲月，看到的自然是與古淵有關的事。而古淵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這件事。

他斷了親，也親手將凌霄推了黑暗深淵。

而此刻的古淵，尚未突破永生境。

周圍人看，是在看熱鬧，沒人認爲古淵可以做到，自古以來，只有一個人功過，那就是神劍師凌霄。

不過凌霄與古淵可不是一代人，但即便凌霄那一代人，除了他，也再無功者。

更不用說古淵尚未突破永生境。

但陸知道，這一刻，古淵功了。

周圍人看到了古淵卻看不到他。而他將問心燭從過去拖到了現在，唯有問心燭下，對他是真實的。

古淵若那時候有現在的實力，自然可以發現他，可那時候他連永生境都不是。

一個個蠟燭於虛空浮現，古淵點燃了第一蠟燭，很輕鬆，接著第二，第三，越往後，點燃蠟燭的時間越長，而他的臉也越難看，似在承什麼。

陸沒有再去看他，而是，也開始點燃蠟燭。

他的前也出現了一排蠟燭。

擡手，點燃。

如同皓月星空下的螢火，微不足道。

接著往後，第二，第三，與古淵一樣，很快就來到了與古淵齊平的方位。

此刻，古淵停下了。

陸知道他在經歷什麼，因爲他自己也在經歷。

問心燭下明心見，考驗的不是修爲境界，而是心意志。

此刻，陸覺自己的意志在被狂風席捲，不斷搖曳，但他修煉至今，意志之堅韌何等誇張，狂風再大也吹不散，那搖曳不過是順勢而爲罷了。

依舊很輕鬆的點燃。

下一。

他不再關注古淵，一點燃蠟燭，直至距離問心燭還有三。

這一，他難以點燃。

因爲狂風化爲了海嘯，而他，如凡人一般面對，輕易就會被吞噬。

他也沒想到這問心燭竟可以出現如此狂暴的意志力。導致他手都擡不起來。

擡頭看向問心燭，陸彷彿看到了時空在變換。

這是要將自己推回自己所在的歲月。

這就是鎮濁寶嗎？

每一件鎮濁寶都不簡單，即便主宰都想擁有。

不過就憑這些想將自己推回去，不可能。

強行擡手，點燃燭火，照亮了陸的臉。他的額頭多了一些汗。

轉頭看向一旁，古淵，居然漸漸追上來了。自己在這跟蠟燭前耽誤了一些時間，但古淵的速度也不慢。

他似乎適應了問心燭的考驗。

自己可以一眼看穿，他卻不同。然而當看清後，他的心志優勢就出來了。

一個在因果真假考驗下，無盡歲月被束縛於固定之地，依舊能很快甦醒的人，意志之堅韌何等誇張？哪怕陸都不敢說超越古淵。

如果換做未沉睡億萬載之前的自己，那是絕對不如的。

而今，倒還可以比一比。

又等了一會，當古淵也點燃眼前這蠟燭後，他與陸眼前都還只剩兩。

開始吧。

陸朝前走去。

耳邊，傳來喊殺聲。一次次戰鬥，一次次廝殺，一個個死去的故人於眼前倒下。

戰爭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是送別故人，讓人生憾，還是爭權奪勢，孤寂的執掌天下？

那一雙雙悉的眼睛看著自己。眼中充滿了不捨與不甘。

陸停了下來，閉起雙目：“戰爭嗎？你想知道我如何看待分別？”

“好，那我告訴我。”

他睜眼，平靜看著面前的蠟燭：“人之一生，由生到死是一條單行線，誕生是一個人，死亡也是一個人，這就是因果。”

“沒有人能陪你走完全程。”

“戰爭會提前讓你不捨的人離去，可他們的命離去了，路，卻沒走完。”

“我合併了一條條路。”

“有的路文明，有的路守護，有的路親，有的路恩。”

“生靈的死亡不代表終結。”

“而我有一天也終會死亡，沒有真正的永生。”

“這就是我眼裡的戰爭。”

他擡手，要點燃燭火。

然而燭火併未被點燃。

一旁，古淵已經點燃了，他眼裡的戰爭更適合問心燭。

陸看了眼古淵，笑了，沒經歷過九壘戰爭，沒被因果真假束縛過的古淵看來更適合問心燭。

既然這樣。

他再次開口：“那麼我再給你一個答案。”說著，目一凜：“所謂戰爭，就是帶領自己想要守護的人擊潰一切困境，抹殺一切強敵，讓前方無山可阻，讓未來，無險可遇，讓生命，自然老死。讓人生沒有憾。”

燭火，點燃。

陸挑眉，這倒是，原來你認可這種說法。

那古淵能點燃就說得通了，因爲這時候的古淵正是最倔強，也最滿懷希的時刻。他能在這時候斷了與凌霄的親，自認爲自己修煉的沒獲得凌霄半分相助，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他繼續往前走。

擋在前方的只剩一蠟燭，這蠟燭被點燃，下面，就是問心燭。

古淵此刻就站在這蠟燭前。

歲月過去的第八壁壘早已被古淵震撼，看著古淵不斷接近問心燭，聚集而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陸朝旁邊看了一眼，看到了很多，人。

儘管這些人此刻還不認識他。

“最想做的事？”陸陡然看向古淵，最想做的事，最的事，最不甘的事。

他怔怔著古淵，原來如此。

所以，他斷了親。

在這一刻，他無法藏心的一切。

這就是，明心。

陸沒有，就這麼看著古淵。

古淵站在蠟燭前沒多久，擡手，點燃，同時，嘶啞的聲音喊出。

陸收回目，斷親，這就是，問心燭下斷親。

他將自己的心意徹底展給了問心燭。

這蠟燭，很好點燃，可卻也點燃了古淵一輩子的悔意。

陸看向自己眼前的蠟燭。

自己也要明心嗎？

可，有什麼意義呢？

“殺時初。”

簡單的三個字，蠟燭，點燃了。沒什麼特殊的。

他現在最，也最希做到的就是殺時初。唯有殺了時初，人類文明才能徹底安心。否則他爲什麼來這裡？

能來到問心燭下都是因爲這個想法。

自然可以點燃蠟燭。

前方，巨大的問心燭火焰照亮了整個第八壁壘，古淵，點燃了問心燭。

最後一蠟燭是明心，而當古淵步問心燭下，到問心燭的一刻，他的心也被接。

他，從來都不壞。

知曉被因果主宰控制，寧願獨自離去，承無盡歲月折磨，也不想傷害九壘。

這就是古淵。

問心燭對他的認可現在那照亮無數人的燭火上。

陸走到了問心燭下，擡手，放了上去。

無法點燃。

詫異，著問心燭。

自己，無法點燃。

它不承認自己，自己，是壞人嗎？

明心見。

問心燭不是人類文明，它無需對過往經歷評判，看的，只是一個人自我的本。

陸苦笑，他自己都不認爲自己是好人。

一路走來，多人因爲他的戰鬥枉死。

多人爲他付出生命。

爲了擊敗一個個強敵，用了多謀詭計。

命卿說過，他不如磐，因爲他沒有磐的明正大。可永恆也說過，他走不了王文的路，他應該活在璀璨芒下。

王煉說過，他不如辰祖，枯祖他們，因爲他心思深沉。可始祖，木先生也說過，他，太苦了。

自己到底活了什麼樣子？

陸目復雜，他自己都不知道。

曾經的他思考過很多問題，卻從未思考過，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緩緩吐出口氣：“你不認可我，那就看看誰能幫你，認可我。”說完，陸閉起雙目，歲月流淌，問心燭的手，多出了一道虛影，那是陸奇，是他的父親。

“兒子，累了就回家。”

陸陡然睜眼，他以歲月尋找呼喚自己的過往，第一個找到的，竟是父親陸奇。

他從未在自己面前表現過什麼，但他對自己的關心卻比任何人都重。

而這句話，是他無數次想到卻沒說的。被歲月的風吹了過來。

又一道虛影擡手與陸的手重合：“陸大哥，我等你回來。”

“柱子，不要一個人走那麼遠，等等我們。”

“小七，家族永遠陪著你。”

“陸兄，別忘了我們。”

“七哥，我們來了。”

“師父，你能回來，真好。”

“陸主…”

一道道聲音隨著歲月的風飄耳中，陸角含笑，就在這時，一盞燭火被點亮，那是一個角落，一人，一馬，還有一道影子，照亮了他的臉。

燭下，有第三人。

“文明從此給你。”

“辛苦了。”

最後一道滄桑虛影按手掌。

問心燭的火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