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孤錦掀著眼皮暼，又收回了目。宋云桑卻是放下碗筷，朝魏興道：“魏大人，待太子一案了結，那朱興安會被如何置？”

魏興被問了話，有些意外：“大概會杖二三十。”

宋云桑神間便有些抑郁了：“他濫賭，將他娘子抵債，這才害他娘子慘死……竟然只杖二十嗎？”

魏興便一板一眼解釋：“典妻雖不容于法，民間卻有習俗。朱興安甚至沒有簽訂契約，都不能以典妻定罪。”

宋云桑沉默片刻，勉強一笑：“也是。為正妻者尚且如此凄慘，更別說那些做妾的了。”

這嘆卻有些莫名其妙，魏興便不接話了。裴孤錦正好將杯中酒水喝完，聽言又看了宋云桑一眼。宋云桑便執了酒壺，為他滿上一杯，輕道：“世道如此，子艱難。云桑既然有幸跟了裴大人，裴大人可萬萬不要辜負了我啊。”

裴孤錦盯著，將酒杯“嘚”地擱在木桌上：“我怎麼覺得，桑桑這是話里有話呢。”

宋云桑姿態愈發順：“裴大人多慮了。云桑只是覺得，這世間男子多是負心薄幸之人，一時慨罷了。”

裴孤錦笑了：“行，”男人索也擱下了筷子：“怎麼負心薄幸，說來聽聽。”

宋云桑便垂著眼道：“沾花惹草朝秦暮楚，滿口謊話沒個真心。招惹了兒家，又不負責任。喜歡的時候恨不能鬧得天下皆知，不喜歡了便一點面不講。”努力想要語調平和，可實在生氣，氣還是微，眼眶也克制不住泛了紅：“堂堂七尺男兒，欺凌起人毫不手，上點事便恐嚇威脅，實乃無恥典范。”

這話出口，魏興倒是沒什麼反應，曾元良卻是一口酒水嗆在嚨，連連咳嗽起來。裴孤錦便在這咳嗽聲中，出了個寒涼的笑：“桑桑只當子艱難，男人負心薄幸，卻不知這世上，也有人沒心沒肺，辜負男人。”

宋云桑緒一時收不回，抿著紅著眼看他。裴孤錦端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低頭笑了一聲：“就比如，你掏心挖肺待，卻因為你的過錯一直記懷，時時冷漠不說，眼看你要死了都不給句暖話……實乃無典范。”

第二十章

宋云桑怔住。承認方才說出那些話，是因為心中郁憤難消，實在管不住。可怎麼也不料，被指桑罵槐的裴孤錦會是這個反應。他說話的語氣，還有他笑起來的模樣……倒好像才是對不起他的人一般。

宋云桑氣不起來了。在腦中將裴孤錦的話再過了一遍，卻又糊涂了：裴孤錦說的本就不是發生在他倆之間的事，怎麼也氣得這麼真實？

宋云桑實在不懂裴孤錦了。半響才問出句：“那男人犯的是什麼過錯？”

裴孤錦卻已經恢復如常，再不答宋云桑。他朝悶頭吃飯的曾元良道：“瞧瞧，這還耍起脾氣了。”他搖頭：“今早跟著我去賭坊，那掌柜以為是要抵的貨，當時就不高興了。后來又聽到朱興安抵他妻子的事，心里更不舒坦。”

曾元良終于從飯菜中抬起了頭，附和笑道：“宋小姐許是被嚇著了，裴哥你哄哄就好。”

裴孤錦輕哼：“我沒哄嗎？越哄越蹬鼻子上臉。”卻是笑道：“這子，也就我稀罕。”

他摟住宋云桑，胡了幾下的發：“行了行了，吃完就上樓休息，下午帶你去逛街散散心。”

他都趕人了，宋云桑也不好再留，只得起上樓，跟著小二進了房。房間不算大，但收拾得很干凈，床鋪被褥竟然全是新的。小二見看著床，笑道：“是那位大人吩咐我們去買的，全新的綢被，可是咱們縣里最好的床品！”

宋云桑有些意外。有潔癖，總覺得外面的東西臟，用著不舒坦。但現下況如此，也不敢講究，沒想到裴孤錦倒是講究上了，連帶著也沾了。

謝過小二，便坐在桌邊等候。準備等裴孤錦上樓問一問，確定下午還要不要去哪。可習慣了午睡，吃飽飯便犯困，昨日一直走還不顯，現下一人呆著，便開始犯迷糊。宋云桑先是規矩坐著，后來卻將手支在了桌上。

裴孤錦進房，便見宋云桑歪靠在桌上，已經睡著了。進屋時冰封的面化去，裴孤錦關上門，面復雜立在門旁。

他知道宋云桑習慣午睡，可這麼一會功夫就坐著睡著，還是不尋常。記得上一世，他便是昨夜要了，自覺十分忍，卻還是大病了一場。

裴孤錦皺眉，悄然行到宋云桑旁，手輕探的額頭。溫度如常。沒病，應還是這些天，擔驚怕心力憔悴累著了。可明明自己的事都心不過來，看到旁人悲苦，還要跟著難過生氣。他若還是按原計劃將曾元良拖在劉府，訊問劉家人和那些家奴，還指不定要怎麼難過。現下倒好，他興師眾讓知縣把那些逃跑的旁支仆役抓回來，卻因為他一句威脅，指桑罵槐撂脾氣……

但這就是宋云桑啊。裴孤錦收回手，低頭看著子安靜的睡，心中自嘲：他不是早知道就是這樣，現下又在干嗎？對著一個毫無前世記憶的人，他還認真控訴上了？

他真是……和計較什麼呢。

裴孤錦躬，輕緩抱起宋云桑，朝床邊行去。這人太氣了，這種天氣，若是放這麼睡，定是要生病。他小心將宋云桑放下，托著的后腦，作嫻給墊了個枕頭，又去扯來被子給蓋上。不料被子蓋到一半，宋云桑小小了下，忽然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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