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文是不可能有批文的，西寮學子高高興興，一路上談天說地，像極了春游踏青的小學生。

五個跑的人來到南郊，爬山去顛倒寺。

再次走這條山道，蘇戚頓覺恍惚。

來顛倒寺看桃花，仿佛還是昨日之事。那時大雨突至，遍地碎散花瓣，撐著油傘走在后山，遇見雨中下棋的仙人。

現在春時已過，滿山桃樹枝繁葉茂，不見半片花瓣。

程易水追著何深說話：“哎，何兄你待會兒千萬別莽撞，咱們就躲在外頭看一眼，如果妹妹委屈，也別貿然沖出去，這千金小姐們可不比講經論義的老頭子……”

何深面容黑沉，不知是擔憂還是張：“婉婉不善與人往。”頓了頓，他又強調，“不是你妹。”

程易水磨牙笑道：“好好好，是婉妹妹。”

何深扭頭，認真糾正道：“何姑娘。”

程易水掩面嘆息。

這兄長稱職的程度也是沒誰了。

蘇戚率先登上顛倒寺，遠遠便瞧見寺院納涼嬉鬧的大小姐們。柳如茵倚著殿門，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里的佛簽，對湊過來的人答不理的，神很是冷淡。

再往旁邊一看，殷桃桃也在。挽著另一位姑娘的胳膊，兩人親親咬耳朵，不知在聊什麼話題。

蘇戚踏進門檻，里頭的人立即注意到，紛紛掩口驚呼。

“是蘇戚！”

“這登徒子又來！”

“快快趕他出去，佛門凈地，怎能由他胡來！”

大小姐們七八舌，抓起手邊東西就往蘇戚上扔。什麼簽筒，團，墻上掛的拂塵，噼里啪啦砸過來。蘇戚無奈退到大門外，抬手摘掉頭頂的半截殘香，問程易水：“你就想看這個？”

躲在外頭的程易水已經抱著肚子大笑出聲，楊惠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對蘇戚說：“你別在意。”

顧榮神關切，上前問候道：“蘇戚，可有傷？”

蘇戚避開他意圖不軌的手，連連搖頭：“沒事，不用管我。”

“哎呀，這話說的。”顧榮笑容溫，眼神仿佛化了水，“我怎能不管你。放心，就算旁人都視你為敵，我也會在。”

“……”

這土味話，激得蘇戚起了一皮疙瘩。

寺里的小沙彌走過來，鞠躬行禮給他們道歉，說此眷過多，實在不方便。若要參拜，可以先從側門進去，在偏殿暫為等候。

蘇戚還沒說話，程易水搶先應承下來。幾個人跟著沙彌，進到冷清偏殿之中。蘇戚在殿轉了轉，發覺陳設有些眼，隨口問小沙彌：“此通往山寺后門？”

小沙彌雙手合十：“正是，出得后門，便是下山的路了。”

蘇戚想起自己曾走過的山路，以及雨中殘亭里下棋的影，不由問道：“懷夏……薛相他經常來這里麼？”

站得遠，和其他西寮學生隔著一段距離，誰也沒注意到的問話。

小沙彌有些驚訝，看了看蘇戚，笑道：“以前倒是常來下棋，最近沒再見面了。”

“他以前……”蘇戚斟酌話語，問小沙彌，“經常一個人下棋麼？不顧時辰天氣。”

“這個，小僧不太清楚。”他再次彎腰行禮，向外退去。

蘇戚不好追問，便住了。小沙彌中途停步，對說道：“蘇施主，人人心中皆有迷障。偶有放浪形骸之舉，也屬正常。如何破除迷障，才是最重要的，施主亦是如此。”

迷障麼？

蘇戚笑笑。聽出了沙彌話里的勸誡之意，大概是說自己好貪玩，自卑自傲，心結難以消解。

可那不是。真正心有迷障的蘇戚，早已意外死亡。

不過……

薛景寒也有難解的心結嗎？

蘇戚思緒漸遠。

后腳步聲起，一個悉的音道：“蘇戚？”

蘇戚回頭，是柳如茵。

多日不見面，柳如茵神氣兒好了許多。穿一淺紫羅，妝容致，說話時，暖白的羊脂玉耳墜輕輕搖晃。

蘇戚注意到程易水等人好奇的視線，再看看殿外放風的婢青畫，不由笑道：“你過來找我，不怕們說笑？”

柳如茵嗤之以鼻：“怕什麼，們現在不敢。”

見蘇戚不解，嘆口氣，解釋道：“自從薛丞相說要替我擇婿，我這待遇好的不是一星半點。家里人哄著，昔日的姐妹圍著，還經常收到各家公子哥兒的畫像。難得出趟門，總能見幾個強裝偶遇的男人，變著法兒對我示好。”

薛相關照柳氏，憐惜子名聲，且出面為蘇柳兩家解圍，已是公之于眾的事實。

“明明我還是我，就因為他替我說幾句好話，我就了香餑餑，集才于一的孤傲奇子。”柳如茵按住額角跳的青筋，“但我偏偏就不想嫁了，能把我怎麼著？”

蘇戚忍不住笑：“是，萬事隨心嘛。”

“反正一時間也沒人敢置喙。”柳如茵清清嗓子，恢復冷靜端莊的模樣。“前頭吵得不行，我過來瞧瞧你。聽說你回太學了，這……都是男人，你沒問題麼？”

沒把話說太明白，但表已經顯現出十足的擔憂：“每天晚上住寮舍，洗漱起居都不方便。我聽青畫說，學堂的男人晚上都是在一起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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