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太學規矩,宦子弟可攜帶隨從學,但至多兩人。
眾人都很不服氣,個子最高的十三率先出聲:“我們也想陪伴公子,十一憑什麼能去?”
“就是,十一的那麼笨。”
“樣貌也平平。”
“拳腳功夫比不過我和蘇五。”
七八舌的,沒半句好話。站在蘇戚邊的十一滿臉鄙夷,轉頭對雪晴說:“瞧瞧,這些臭小子心都是黑的,以后別把他們當哥。”
蘇戚任由他們鬧哄哄說了一會兒,笑著夸贊道:“十一做事很利索啊。行了,別堵著路了,快回去吧。有事我會讓十一聯系你們。”
說話間,有幾個太學生路過側,冷笑道:“是該讓路了,烏泱泱的堵在這里,蘇公子好大的派頭。”
蘇戚抬目去,打量對方幾眼。得,不認識。
話的太學生皆著青,穿戴樸素,眉眼間寫滿高傲之氣。他們腋下夾著竹簡書卷,顯然并非返學人員。
“抱歉,耽擱了一會兒。”蘇戚簡單道歉,揮手讓蘇家年們回家。正要抬腳進門,路上又來了許多飾華貴的年輕人,為首的姚常思依舊紅華冠,十分惹眼。
“蘇戚?”看見門口況,姚常思快步上前,先是瞪了蘇戚一眼,然后面對那幾個太學生,語氣不善地質問道:“怎麼,今天剛返學,西寮的人就想找麻煩嗎?”
姚常思一開口,跟隨他的世家公子立即涌過來,包圍了太學大門。
青衫學生面不忿之,紛紛反相譏。
“把自己當回事!”
“找麻煩?不嫌跌份兒。”
“你們這些東寮的,返學就返學,一個個陣仗擺大,可笑……”
東寮西寮,指的是太學生居住的屋舍。宦子弟世家貴族,住東寮;各郡縣推舉的寒門子弟,居西寮。份有別,待遇亦不同。
蘇戚來之前打聽過,知道東西寮關系極差,時常發生。但誰能料到,還沒進門呢,就目睹一場口角。
而且,這場口角還跟自己不了干系。
眼看爭吵要發展到手,蘇戚想說點什麼,剛開口就被炸姚常思推了一把:“閉,沒你事。”
蘇戚反后撤,不意踩到門檻。有人從后面扶住,道聲小心。
蘇戚扭頭,看見后站著三人,也穿青衫。扶的那位,五獷,型彪悍,鼓囊囊的幾乎要撐破薄薄的布料。
乍一看,不像讀書人,倒像哪家武館的練家子。
而且,好高。
一米九……不對,兩米?
蘇戚收回打量的視線,點頭道謝。
鐵塔壯漢微微一笑。本該謙和淺淡的笑容,在他那古銅的臉上,顯得憨厚而樸實。
“蘇戚,多日不見。”
認識的?
蘇戚遲疑,不知該怎麼打招呼。站在壯漢左側的青年已然笑出聲來:“何兄,你未免太親近了些,蘇公子本不記得我們啊。”
說話之人五疏朗,舉手投足間盡顯隨意風流。他用手里竹簡點點自己,又指旁邊兩人:“在下程易水,這兩位是何深,楊惠。上林苑賞酒宴時,蘇公子應當見過的。”
上林苑,賞酒宴。
蘇戚仔細回憶一番,依舊毫無記憶。
“真不記得了?”程易水嘖嘖稱奇,“何兄一篇夏宴賦,彩絕倫,席中傳閱甚久,薛相也稱贊有加。看來蘇公子對辭賦全無興致啊。”
何姓學子,文采過人,有薛相之風。宴中作賦,眾人爭相傳閱。
蘇戚總算有了印象。搖搖頭,面帶歉意解釋道:“那晚我來得遲,錯過了。”
名為楊惠的青年嗤笑道:“你們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蘇戚向來無心學業。富貴子弟,哪怕隨便荒廢時間,耽于樂,也比西寮諸生更容易仕晉升。”
正因如此,西寮學生從心底瞧不上東寮的人。
而東寮學生多為世家子,心高氣傲,也見不得西寮每次冷嘲熱諷。
兩撥人一見面,十有八九要掐起來。
蘇戚歷經千錘百煉,對這種輕飄飄的嘲諷早已免疫。非常坦然地應和道:“是啊,我學得不好。”
太坦誠了,楊惠被噎得無言以對。
程易水哈哈大笑,用竹簡敲擊蘇戚肩膀:“蘇公子,明日再會!”
說罷,他長一邁,出門去。形魁梧的何深隨即跟上,無視門口擁吵鬧的眾學生,大步向前而行,是用鋼鐵軀撞開了一條路。
人群中頓時痛呼聲聲,炸起一片咒罵。
“何深!你骨頭拿銅鐵鑄的麼!”
“能不能看清人再撞,你到底哪邊的?”
“娘的,我都要碎了……程易水你再笑,再笑,賠老子醫藥費……”
雪晴極目遠,雙手捧心慨道:“爺,何公子好有氣魄啊,才貌雙全,真不愧是大丈夫。雪晴也想長他那樣。”
神他媽才貌雙全。
蘇戚雪晴的圓腦袋,一本正經說道:“行啊,多吃吃糖,晨起打拳早睡覺,你可以的。”
“此話當真?”雪晴大喜過,信心滿滿發誓道,“我今天就開始練!”
蘇十一嘆口氣,不忍心打破這單純孩子的夢想,背著書篋行李默默走路。雪晴蹦蹦跳跳的,左手牽馬右手比劃,不時問十一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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