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想了想，作恍然大悟狀道：“是我愚鈍了，王公公的確叮囑我要小心提防宮中的猾之輩。只是我一時竟未醒過神來，以致連東宮的門都進不去了。多謝羅公公的指點之恩，我現下就去找王公想想辦法。”

說著，轉就走，同時在心底默數：一、二、三，剛剛數到三，羅祥就從背后住。他笑道：“您也太急了些，這等小事何須去勞煩王督主，我就能幫您想想辦法。”

月池回頭面驚喜之：“果真，那就勞煩您了。只可惜我無長，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王督主面前替您言幾句了。”

羅祥立時笑開花了：“您客氣了，您其實也不必煩憂，以您的資質，得到太子看重是遲早的事，現在殿下只是因您的學業對您之深責之切，可只要您繼續這般用功下去，還愁不能殿下的眼嗎？”

月池微笑頷首：“那就承您吉言了，若真有那一天，李越必不會忘記羅公公的恩德。”

待到走遠之后，面上的笑意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下可難辦了。須得在一面之下，與太子和解，談何容易！月池這邊再為與朱厚照見面而發愁，而朱厚照同樣也為此在堵心。

端本宮的書齋中，劉瑾正在替朱厚照磨墨，上好的古狻猊墨在端石硯中化為墨，朱厚照持玳瑁管紫毫，飽沾濃墨后，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永”字。劉瑾見字眉心不由一跳，太子居然又想起李越了，這已經是這些天第五次了，這可是以往前所未有的況。他剛這般想罷，就聽朱厚照問道：“孤這個字寫得如何？”

劉瑾忙賠笑道：“爺的字如鐵畫銀鉤，龍飛舞。”

朱厚照挑挑眉：“那比李先生如何？”

劉瑾拍馬屁都不用打草稿：“堪為伯仲之間。”

朱厚照大笑出聲，忽而斂了笑意又問他：“那比起李越呢？”

劉瑾道：“李越如何能與您比，您是天上的云，他就是地上的泥。”

朱厚照咬牙：“話雖如此，可孤倒從未見過如此不識抬舉的泥。”

劉瑾度其意思道：“誰說不是呢，明明是爺寬宏大度赦了他的罪，他連恩都不來謝一個，日只知道討好李閣老那群人。”

朱厚照乍聽前半句還覺說到心坎里去了，聽到后半句時就訝異道：“你說什麼，他在討好文，可有證據？”

劉瑾道：“李閣老的贈書就是鐵證吶，李閣老是何等德高重之人，每日往他門前遞拜帖的士人數不勝數，他本都不會見幾個，卻主給李越贈了書。如不是李越主討好，他豈會如此？還有那日，李閣老替李越向您求，這其實也是李越他……”

朱厚照睜大雙眼：“他怎麼了？”

那日劉瑾眼見月池大搖大擺出東宮，就覺心下不滿，他們前腳剛走，劉瑾就有心要告狀，但話到頭，他又咽了下去。無他，好刀要用到刀刃上，打蛇要打七寸。他那時說出來，太子至多生氣再罰他一回，可現下說出來，況就不一樣。

一來，太子生氣點已經不是李越不識抬舉，而了文臣以下凌上，李越蔑視天威，這個質要嚴重得多，二來經過這些天，太子的火氣已然積累發酵到了一個高度，只待他再潑上一桶油，就會徹底發。想到此，他便將那日的形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朱厚照氣得面鐵青，斥道：“這麼大的事，你為何不早說！”

劉瑾跪下作畏懼狀：“奴才人微言輕，怎敢公然駁閣首輔的話……”

朱厚照喝道：“混賬！你是孤的大伴，自然事事當以孤為先，閣首輔又怎麼樣，難道還越得過孤去嗎！好啊，孤總算是知道，李越這廝安敢如此，原來是自以為攀上了首輔，就不把孤放在眼里。哼，如今正好低頭看，他日參天仰面難。他也不看看，這樹到底能不能長大，還得孤說了算！”

劉瑾故意說反話：“爺息怒啊，您就算再肝火，也得等到神試過了再說，否則那群文臣只怕又不會善罷甘休了。”

朱厚照果然怒火更熾：“一群酸文腐儒而已，不過是孤養得一群狗罷了，難道還敢無禮于君上不！口口聲聲仁義道德，卻不知將君臣之道學到哪里去了。你現在就將李越給孤綁來，孤要把他的膽子剖出來，看看是不是比天還大！”

劉瑾心下暗喜，可轉念一想，這李越最好賣弄俊俏，又巧舌如簧，萬一踩了狗屎運將太子哄得回心轉意，他不就白折騰這一遭了。還是得想個法子，確保萬無一失才好。他想了想道：“爺息怒啊，奴才以為這般痛快，倒是便宜他了。何不想個幾個法子，慢慢折磨他，才能泄火呢。不如爺就給奴才一個機會，奴才必定辦得妥妥當當。”

朱厚照點點頭：“好！就依你的話。”

第44章 凜凜氣節安可移

可我娘生我到世上，從來就不是讓我來做狗的！

月池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在得知羅祥因說錯話被太子罰去刷馬桶之后， 幾乎是馬上明了自己的境不妙。看來已經晚了一步，心下嘆息之余，立刻將手搭上了張奕的肩膀， 對著這個心思純良的小胖子和悅道：“打擾張兄了， 小弟于今日所學的功課有些疑，不知張兄可否撥冗指點一二。”

張奕很是詫異， 他含酸道：“你可是連李閣老都青眼相加的大才子，連書都背得比我多多了，我能有什麼指點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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