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苒剛吃了早飯，王舲就打發人過來，問今天可得空兒，要是有空兒，想請陪一起，去馬行街逛逛。

  李苒答應了，喝了一杯茶，出門上車，往馬行街約定的地方。

  李苒的車剛剛停穩，王舲也到了。

  下了車，王舲示意眼前的的鋪子，“進去看看？整個京城，就數他家的珍珠又便宜又好。”

  “好。”李苒一邊答應，一邊進了鋪子。

  今天是來陪王舲逛街的，說要看哪兒，那就看哪兒。

  見是兩位小娘子進來，從店鋪子迎出兩個打扮的極干凈利落的管事婆子，熱的上前見禮，“四娘子、六娘子安好，小號前兒新到了一批貨，有幾樣難得的，拿來給四娘子、六娘子看看？”

  “嗯，再拿些珍珠，若有別的難得的，也拿來看看。”王舲笑道。

  看起來要買不東西。

  李苒聽的眉梢微挑。

  兩人跟著管事進了雅間，管事奉了茶，忙著拿這拿那。

  李苒側頭看著王舲，笑問道：“親事議定了？”

  “姑娘真是……”王舲笑起來，沖兩個忙著往長案擺珠玉的管事努了努，“這不，都來買東西了。”

  “這麼快。”李苒一聲驚嘆之后，趕想往回轉，“我不知道議親怎麼個議法，也不知道到底是快是慢，總覺得，議親好象是一件很漫長的事。”

  “是很漫長，一家家挑來挑去，挑上十年八年的都有呢。”

  王舲笑起來。

  “說起來，太婆和阿娘給我議親，也算是議了四五年了。

  三公子這里，早就看中不知道多年了，從我們家，到他們府上，只差了三公子這一道，現在……能不快麼。

  杜王妃比我阿娘急多了，恨不能從白天到夜里，連軸著轉著趕定下來，說是怕三公子反悔了。”

  “三公子不是那種說了話還能反悔的人吧？”

  李苒頓時生出幾擔憂，這種大事上，說話都不能算數的人，可不得，更嫁不得。

  “我覺得不是，阿娘也這麼說。”

  王舲落低聲音，頭往李苒那邊靠了靠。

  “阿娘說，我這門親事，要說有什麼讓不怎麼滿意，那就是杜王妃，說疼孩子卻不用心，自己家孩子是什麼樣人都不知道。

  阿娘說，三公子的脾氣，話說出來，只會死撐到底，反悔是肯定不能的，他這樣的，讓人擔心的不是反悔，而是沖上來，許諾，讓我以后留心，要時常提醒他。”

  李苒心寬下來，抿笑道：“那天聽你說了，我去問了三哥，三哥說，三公子說你丑是因為他怕你，你知道他怕你嗎？”

  王舲眉梢揚起來，“他怕我做什麼？這個我真沒想到。”

  王舲頓了頓，唉了一聲，笑起來。

  “你三哥，三公子他們，很小就跟在太子爺邊伴讀，那時候年紀小，還不能領差使，就是早起半天伴讀，其余時候，就到我們家，跟著二哥，還有外公念書，我們都在一起的。

  三公子讀書上頭，真不能算聰明，大約是因為我常常笑他？”

  “他別的上頭也不如你聰明，你嫁給他，便宜他了。”

  李苒想著霍文燦愣頭傻腦的樣子，再看看王舲，頗有幾分憾。

  王舲笑個不停。

  “姑娘可別這麼說。說句不怕姑娘笑話的話，我太婆和阿娘給我挑婆家，們挑了四五年，我自己，也看了四五年。

  滿京城，我最想嫁的，就是三公子了，合適，彼此能說話，他長得又是最好的，是便宜了我。”

  “謝沛那邊呢？也定得差不多了？”李苒跟著笑起來，笑了一會兒，想起謝家，問了句。

  “嗯，阿沛今年才十八，原本，外婆想再留兩年，可曹家太婆說，年紀大了，朝不保夕，要是阿沛能早點嫁過去，能手把手帶上一年兩年，一切就能安心了，外婆就答應了，今年年就親。

  急是急了點，不過曹家是早有準備，外婆那邊，也算是一切都妥當了。

  這會兒，阿沛忙得很呢，外婆說讓自己打理自己出嫁這事兒。

  外婆沒想過把阿沛嫁作長子宗婦，更沒想到是曹家這樣的宗婦，嫁過去，快了，二十來歲就要接掌曹家，慢了，也就是三十歲左右。

;  唉，阿娘很心疼阿沛，說阿沛沒我有福氣。

  太婆說，各人有各人的福份，沒什麼哪個不如哪個有福氣，曹家三郎和阿沛意相投，這就是大福份，太婆還說了句：有飲水飽。”

  王舲笑個不停。

  “我看到阿娘白了太婆一眼，大約覺得太婆這話，要得我難過了。

  我有什麼難過的？

  太婆勸阿娘，不用擔心阿沛，說謝家姑娘就是不學，從小耳濡目染，大致都是知道的。

  再說，阿沛有外婆，有整個曹家，還有阿娘，大姐姐，都是至親，都是掏心掏肺對好，能指點教導的人，有什麼好擔心的？”

  李苒凝神聽著，眼睛微微瞇起，又垂眼舒開。

  這是借六姐兒的口，委婉提醒麼？

  確實一無所知，一無所依。

  可這不是眼下最最近的問題。

  這兩生，都是在一個接一個的沖關。

  一接一的困境，一樁接一樁的難關，一件接一件的人和事，擺在的前路上，沒有頭……

  最早的時候，會想，這一回，是不是撐不下去了，這一關，是不是過不去了，可后來，都撐下來了，那些難關，都被踩在了腳下，就不怕了，不管多難，都能撐過去，都能踩過去，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除了結束了上一生的那一回，那一回，太累了，不想撐了，想好好歇一歇……

  現在，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困難，大約是因為比從前更強大了吧。

  兩個管事擺滿了長案，垂手站在門口，等李苒和王舲說完話。

  “……我的親事，只怕也要趕在年前了，咱們去看看。”

  王舲見兩個管事垂手侍立，站起來，示意李苒。

  李苒站起來，跟著王舲，往長案上看。

  “你這是買嫁妝了？”李苒看著王舲拿起一對兒比蓮子還略大的紅珍珠。

  “嗯，多數都是早就備下了，再買些珍珠，金銀東西，這一對兒品相不錯，這樣的……”

  王舲舉著那對兒紅珍珠看來看去。

  “阿沛用好看。”李苒看著珍珠和王舲，評價了句。

  “我也這麼覺得，拿回去送給阿沛添妝。”王舲將那對兒珍珠遞出去，管事急忙上前接過。

  長案上珍珠多一些，除了珍珠，還有其它各種寶石，以及羊脂玉件等各種件。

  李苒走到長案中間，一眼看到只一寸長短的白玉虎。

  玉虎雕工極好，一雙虎眼不知道用的什麼石頭，看起來深邃黑亮，虎上，留了些斑駁的玉皮，玉皮深青近黑，看起來極似那位虎將軍。

  李苒手拿起了那只白玉虎，托在手里仔細看。

  “有點兒象謝將軍那只虎。”王舲頭看過來，笑道。

  “嗯。”李苒似是而非的應了一聲，托著那只虎，看著七八步外的管事，“這只虎多錢？”

  “這只玉虎玉質不算絕佳，好在那一層玉皮難得，雕工也過得去，二百六十兩。”管事忙欠笑答道。

  二十六兩金頁子，沒帶那麼多。

  “你看上了？讓們到翠微居拿銀子就好了。”王舲見李苒眉頭蹙起，忙低低笑道。

  李苒笑著點頭，和管事說了句，將那只虎握在了手里。

  王舲若有所思的看著李苒握著那只玉虎的手，眼珠轉過去，又轉回來，用力將就要飛起的眉拉在原位。

  從太婆讓跟說曹家求親阿沛，回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起，就覺得不對。

  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沒想到過，只是覺得實在不可能，這會兒看……

  王舲再次瞄向李苒握著白玉虎的那只手。

  王舲越想越多，直想的緒紛飛紛，沖撞憋得口痛。

  滿長案的東西，哪一件也看不到眼里了，本看不到都是什麼了。

  隨手又拿了幾樣，王舲坐下，用力抿了口茶，不敢面對李苒，怕控制不住表，至眼神沒辦法。

  這趟逛，現在是無論如何也逛不下去了，這滿腔的緒，再過一會兒就得失控了，得趕回去，找個地方，好好平一平心！

  這會兒的心，實在太太多，得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