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穗從噩夢中驚醒，虛弱地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方悶青的床帳，看著極其樸素，和落雪居那些豔麗奢華的床帳不同。張了張，嚨幹得說不出話來。

高燒一夜了，

一旁一個嫵的聲音輕輕傳來：“醒了？”

知穗偏頭看過去，微微一怔：“……晚晴姐姐？”

唐晚晴手遞給一杯水：“喝吧，你倒是命大。”

唐晚晴也是落雪居的姑娘，年紀略長一些，從前被嬤嬤去教過這些小丫頭如何侍奉。這位長了一雙狐貍眼的人格懶散倨傲，隨便教上幾句便要小丫頭們腰捶。

雖然子傲，但好歹不是那種會欺負人的，故而知穗倒不大怕。

知穗微微一，渾便是一陣劇痛，霎時間讓想起昨夜的恐怖回憶，眼淚當即撲落落地掉下來。

才十三歲。

唐晚晴眼神暗了一下，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坐在床邊，給了個可以靠著的人。小姑娘靠在懷裡大哭，子不控制地發。唐晚晴輕輕了的發頂：“別怕，人已經被帶走了，你呀，命好，昨兒見爺巡查，正巧將那個老東西給帶走了，不然今天你可就見不著姐姐我了。”

知穗眼神裡閃爍著恐懼：“我……他會不會來殺了我？”

唐晚晴嗤笑一聲：“不會。”

知穗又問：“這是哪裡，姐姐，為何你在此陪著我？”

“這裡是錦衛鎮司，臨時的住，昨兒晚上你高燒不退，鎮司的人找了郎中來給你治病。見你是個孩兒不方便，這才了我過來。”

唐晚晴看著小孩兒眼神空，淡淡道：“那老東西不知道霍霍死幾個姑娘了，早該倒黴，這一次借忠勇侯的手理了他，再好不過。”

知穗此刻全然沒有聽說話，滿腦子都是昨日的恐怖畫面。

失了清白了，本就是好人家的孩兒，父母原打算將送到一員外家做妾室，不知怎的一出城便被送到了這裡。

娘說，人的清白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若是被夫君以外的人奪了清白，便了最下賤的那一等人。

活著也沒什麼意義，只會家裡人丟臉。從前隔壁王家二姐姐，便是被路過的賴漢奪了清白，二姐姐原定的婚事沒了不說，整個村子裡的人都開始躲著，最後二姐姐自己投井死了，這才算完。

這麼想著，忽然咬著牙猛一起，頭便要往一旁的牆上撞過去，子剛了半寸，猛地人拽了回來。

知穗回頭一看，唐晚晴瞪著一雙眸看著：“小丫頭，你瘋了？”

知穗哭得哽咽：“我好髒，姐姐。”

唐晚晴氣笑了：“你髒什麼？要髒也是那些老頭子髒！”

知穗一愣，越發覺得自己聽不懂唐晚晴的話。

唐晚晴嘆了口氣，到底著嗓子道：“丫頭，你這一遭，姐姐何曾沒經歷過？只是咬著牙也得好好活，你死了，如何報仇？你難道不恨？”

知穗眼中的淚水停在眼眶裡，看著唐晚晴。

“你要活著，活著將他的罪行說出來，活著看著他死在你面前。”

知穗心臟砰砰跳，了道：“可我，我日後還如何……”

“活著就有路可以走，死了，便什麼都沒了。”唐晚晴低聲道：“你若願意，我替你尋出路。”

知穗咬了咬：“姐姐……你到底是什麼人？”

***

沈囂站在屏風之後，靜靜聽著唐晚晴說話，越聽臉越不對。

片刻後，唐晚晴從屏風後面繞過來，輕聲道：“睡了，先讓休息吧。”

沈囂臉發青：“唐孽，我你問被劫過來的線索，何時你往北鎮司裡召人了？”

唐孽看他一眼，一雙狐貍眼微微上挑，忽然拿著帕子打了一下頂頭上司的膛，聲道：“那怎麼辦嘛？這丫頭又失了清白，又可憐，日後無可去，在鎮司裡打打雜總是行的。”

那帕子帶過來一陣香風，把沈囂打得臉紅了一瞬，頃刻間又板回去：“錦衛不收子。”

唐孽微微勾，極其順手地去勾沈囂的脖子，香上去：“那大人收奴家，可是因著私心？”

沈囂冷冷看著：“你在落雪居潛伏幾天，倒是學上這般做派了……你能不能正常點？”

他可是見過這個人供時候如何笑著一刀一刀地折磨犯人，如何拿著匕首抬手就將人脖子砍得人首分離，如今再見這勁兒，真是渾不適。

唐孽，是個意外。從前東廠與錦衛平分秋之時，東廠有培養殺手的慣例。殺手多貌，床笫之間於人最不設防之下殺手，是們慣用的法子。五年前東廠因權力太強被廢除，皇帝扶持錦衛鎮司，錦衛便不再培養新的殺手。餘下的幾個聽錦衛鎮司之命，不過五年時間，如今北鎮司只剩下兩個人。

左唐孽，右凌煙。這兩個人，沈囂與唐孽接得更多，而顧凌煙這個人，他卻只聞其名，從未見過其人，顧凌煙的令牌，至今都不在他手中，聽聞直接命於皇帝，連錦衛指揮使的話都不需要聽從。

而唐孽，倒是拿著錦衛的俸祿，偶爾配合他們在一些風月場所手。這子，他已經認識三年了，手好，人聰明，嫵而人，貪財且好。

善於勾引獵，要殺的，沒有一個在死前不。

唯獨只有沈大人不上鉤，偏偏沈大人最有姿。

沈囂蹙眉，手將的爪子從自己上拿開，開口道：“等能起，帶去刑部錄口供，畫押，等著堂審。後面的事我們鎮司不參與，都由刑部接手。至於你要留一個丫頭，也要看有沒有用才行。”

唐孽語氣裡多了幾分認真：“我會教，教怎麼手，怎麼殺人。”

沈囂看了一眼，十分冷漠：“唐孽，才十三歲，多陪嫁些銀子，養兩年，找個老實人家嫁人也不難，何必來此與你我一般，一輩子都活在暗？”

唐孽看著他，上還穿著落雪居的舞娘才穿的裳，輕紗繞在白淨的手臂上，一雙狐貍眼輕輕瞇起來：“昨日那大夫已經看過，傷得太重，恐日後不能生育了，我尚未告訴這丫頭。”

沈囂眼神微微一凜，無聲地咬了咬牙。

唐孽抬頭：“我當你同意了。”

沈囂沒再說話，唐孽當即出一個笑，上前去抱他的手臂：“奴家就知道，沈大人最心。”

沈囂剛把的手從左臂上下去，一雙白膩的手已經纏上他右臂了。

唐孽趁機隔著服了他大臂上的，嗓音略顯沙啞地道：“大人今晚要去哪兒？”

“回鎮司。”

“在鎮司過夜？大人一個人？”問，狐貍尾都要翹起來了。

沈囂冷眼看著鬼迷日眼的眼神：“跟李雙，肅濛鴻他們整理卷宗。”

“那明日呢？”問。

“明日安排跟隨秋獵的人手，提前去西山悉一下況。”

“後天呢？”

“……唐孽。”沈囂不應了，語氣裡帶著一點威脅。

唐孽撅了一下：“……我去落雪居時候好聲好氣的，如今用完奴家，便棄如敝履了，真是壞男人。”

聲音，又帶點憨，也不知這麼一個人到底是怎麼了殺手的。

沈囂臉上毫無表，冷淡地看著：“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你如此有空，不如去鎮司教教那些新來的怎麼使刀。”

說罷，拔便走，絕得要命。

唐孽看著他的背影，邊緩緩勾起一點笑，又慢慢收了回去。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