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黎民百姓生活真的如此困頓嗎?」
嬴政著火氣問道。
陳慶同貧苦百姓食無著,這沒錯。
但是當著秦始皇的面提起,無異於故意揭人家的短。
真的是茅坑裡撐桿跳,過分了!
「去年寒冬臘月,小民的銅鐵鋪子因為夜間不熄火,總有附近的百姓在爐子旁圍坐取暖,老弱婦孺皆有。」
「管事的想要驅趕他們,被我攔下。」
「後來小民一打聽,實在令人不勝心酸。」
陳慶沒理會趙崇的提醒,回憶著說道:「一岣嶁老婦,懷裡抱著垂髫小兒。大冷的天穿著單,都凍得青紫了。」
「小民問,為何要來此?」
「老婦答曰:回家就得凍死,在這裡還有一條活路。」
「小民又問:你的兒呢?」
「老婦答:大兒被征了民夫,在北地修築長城,三年來音訊全無。二兒早年征戰落下了殘疾,打水的時候落進井裡淹死了。兒媳為了讓孩子有口飯吃,把自己賣掉換了些糧食。」
「如今全家只剩下他們老的老,小的小,家裡的糧也快吃完了。」
「白天他們就沿街乞討,晚上就來小民的鋪子里,守著爐火還能不被凍死。」
隨著陳慶的述說,嬴政的臉越來越難看。
趙崇已經麻木了。
咋咋地吧。
你都不怕死,我就別跟著瞎心了。
陳慶接著說:「小民一一問來,多是家裡遭了兵禍,或者被了徭役。稍微遇到點天災人禍,立刻家破人亡。」
嬴政目如炬:「你是在怨怪寡人不恤黎民百姓?」
「寡人修長城不對嗎?」
「還是開疆拓土不對?」
陳慶點點頭:「都對。」
「但是陛下過於消耗民力,等於在掘大秦的基。」
「若風調雨順,大部分老百姓的日子還能勉強過活,尚看不出什麼變數。」
「若是遇到朝廷,或者大災大難……」
「天下必反。」
嬴政一甩長袖:「哼!」
即使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心裡知道對方說的有道理。
「不修長城,匈奴南下劫掠,你知道要死多人嗎?」
「不修建馳道,大秦天下如此廣袤,一旦有變如何馳援?」
「寡人才是這江山的主人!」
「愚夫愚婦們懂什麼!」
嬴政十分自負地說道。
他眼角餘瞥到陳慶言又止的樣子,突然想起對方是來自後世的穿越者。
「陳慶,大秦眼下的局面,你可有解決辦法?」
「有!」
陳慶痛快地回答。
「說說看。」
嬴政不由提起了興緻。
陳慶有竹的說:「大秦的狀況,歸究底是生產力跟不上社會的發展速度。」
……
嬴政聽得雲里霧裡的,又不好意思問。
他把目投向一旁的趙崇。
『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小人也不知道。』
「在目前這種生產力低下的況下,陛下試圖一勞永逸,大興土木,對民心和民力都是極大的損害。」
「解決的方法也很簡單,提高生產力即可。」
「小民來咸的時候,見城外的渭河浩浩湯湯,而大秦卻不加以利用,實在是暴殄天。」
「若是利用得當,是這一條渭河,起碼能抵千萬民夫,或許還不止。」
陳慶字句清晰,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你說什麼?」
嬴政大為震驚:「渭河能抵多民夫?」
「千萬,還不止。」
陳慶擲地有聲的回答。
嬴政驚愕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渭河是大秦的母親河。
老秦人祖祖輩輩都靠這條河灌溉、飲水。
但是他從未想過,眼皮子底下的一條河能抵得上千萬民夫!
嬴政為自己修建皇陵,才徵發了七十萬民夫,朝中大臣就苦難,百姓也是怨氣衝天。
如果陳慶所說是真的……
「你說說看,如何才能讓渭河抵得上千萬民夫。」
「若是真有此等良策,寡人……」
嬴政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獎賞他。
「此事小民一人不可為,需得當初手下的工匠和夥計們齊心協力才能辦。」
「要是小民實現了,也不求陛下賞賜什麼,將他們放歸自由即可。」
陳慶圖窮匕見,說出了他的要求。
「哈哈哈哈~」
嬴政放聲大笑,這才知道對方七拐八繞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倒是有有義!」
「寡人準了!」
「所需料,由趙崇帶你去支領。」
陳慶見他言又止,主補充道:前期花不了幾個錢,所需無非一些木料石料和青銅鐵,小民的鋪子里就有存貨,運來咸足夠用了。」
「陳慶,你私鑄刀兵,犯下的是謀逆大罪。」
「若你對大秦有功,寡人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但你要是敢欺騙寡人……」
嬴政目炯炯,語氣中飽含著威脅之意。
「小民絕不敢如此。」
陳慶連忙躬行禮。
——
傍晚。
咸獄燈火昏暗。
約約的哀嚎聲和啼哭聲,回在狹窄仄的牢房中。
一群蓬頭垢面的犯人表麻木,獃滯的坐在的稻草上,眼中不見半點神采。
「娘啊,是兒害了你呀!」
一名年輕人痛哭哀嚎,掩面痛哭。
他李乙,是陳慶鋪子里學藝的夥計。
因為強力壯,機敏聰慧,被陳慶特意提拔,當了個小管事,每月的錢糧也比別人多上許。
可惜春風得意沒多久,黑冰臺帶著郡守的兵破門而,將他們一網打盡。
而李乙也了謀反的頭目之一,連妻兒老小也被關進了咸大獄中。
想起自己的六旬老母,以及剛過門不久的妻子,李乙悲從中來,大哭不止。
「別哭了,煩不煩。」
「是呀,哭有什麼用,白費力氣。」
「東家待我們不薄,若不是貪他的錢糧,我等也不會為他打造兵甲。李乙你還是個副管事,東家想幹什麼肯定提前知會過你,我等還沒怨你呢。」
先前死氣沉沉的犯人終於有了點活力,向李乙投去埋怨的眼神。
「我真的不知道東家要謀反呀!」
「我要是早知道……」
李乙的哭喊聲突然戛然而止。
外面的走道上傳來有人走的聲音,想來是獄卒厭煩了他的哭聲,要來尋麻煩了。
其餘人連忙坐的離李乙遠一點。
獄卒的厲害他們已經見識過,是看著都嚇死個人。
「你要是早知道,打算怎麼干呀?」
「可是要檢舉我?」
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從監牢外傳來。
李乙楞了一下,緩緩轉過頭。
「東家?!」
「誰?」
其餘的人也齊刷刷抬頭。
陳慶換了乾淨的新服,來之前特意梳洗過。
他笑容燦爛,站在那裡玩味的打量著眾人。
趙崇像是鐵塔一樣,站在旁邊手按劍柄,沉默不語。
幾名平時飛揚跋扈的獄卒此時老老實實跟在後頭,大氣都不敢出。
「東家!」
「東家你怎麼來了?」
「東家真的是你嗎?」
「東家來了!」
一時間,牢房裡炸開了鍋。
銅鐵鋪子里的工匠學徒以及他們的家眷齊刷刷站了起來,拚命在前面目不轉睛的盯著陳慶。
還有人不停的著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看什麼?」
「不認識啦?」
「我陳慶,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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