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缺來到了云雪宗山門前的碧湖前。

夜之中，整個云雪宗很是寧靜晦暗，唯有丹房位置燈火通明。

想到今晚本該自己當值的，如今卻在這里玩忽職守，他忍不住生出愧疚之。

沒辦法，他就是這樣的人，干一行一行。

于是季缺決定速戰速決，以便早點回到門房崗位上。

于是只見他形一閃，無聲無息潛了碧水中，從上空俯瞰，他游泳姿態渾然天，恐怕真正的游魚也比他強不了多。

隨著季缺不斷下沉，這湖水中的鯉魚出現了。

和白描述的夢境一樣，這些鯉魚本不怕人，皆匯聚在他周附近游。

冰冷的湖水將他的衫浸，帶來刺骨的寒意，可讓人到更加骨悚然的是這些魚的眼神。

它們就那靜靜的看著他，就像是在給他送終一般。

其實季缺并不知道泉眼在哪兒，他本來以為會花費一番功夫，誰曾想這些鯉魚漸漸給他指出了一條路。

不知不覺間，他就察覺到了那暗流的存在。

碧綠的湖水，漂浮著青苔綠藻，有些藻類聚在一起，在這暗沉的水域里，看起來如人類的尸骸一般。

季缺順著暗流游走，到了后面，能見度越發低了。

千機劍再次散發出了白的暈，溫的將前路照亮。

到了這時，那暗流的吸力越來越大，而泉眼則出現在了季缺的視線中。

從這里看去，整個泉眼邊緣鋒利如利齒，和青苔混在一起，還真的很像某種妖魔的口。

接著，就是咕咚一聲，季缺覺自己穿過了一層頗有彈的薄，然后徹底進了泉眼之中。

到了里面，前方是一片濃墨般的黑暗，唯有后有一點水的。

季缺將尺子般的千機劍握在了手里。

整個劍很快散發出了更加顯眼的芒，如火炬般照亮前方。

可惜這里的水域仿佛能吸收線一般，能見度依舊很低。

這泉眼口只有一人來寬，到了里面，則有寬有窄，寬的地方說三四丈，窄的地方則只能容一人通行。

壁上掛著青苔，偶爾能看見沒有眼睛的細小游魚。

這泉眼不知通向何，初始時，水流是往上涌的，阻止人深，但過了一段之后，又變了力，推著你往下走。

黑暗的水域中，季缺手持劍，游得飛快。

他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只覺得這條水道仿佛沒有盡頭，給人一種繼續游下去，會游到地心，或者幽冥地府的錯覺。

到了這個深度，季缺的已知到了力，只是并不明顯。

這段時間，他攢了太多真元在，那真元的集程度堪比疊了一盔甲，再加上太極拳勁的真氣會本能的抵擋這力，所以才并沒有造大礙。

終于，通過了一段狹長且蜿蜒如腸道的水道之后，眼前的景象瞬間豁然開朗起來。

季缺來到了一類似深宅大院里的走廊的地方。

走廊里，半人長的類鯉魚生游著，散發出了幽綠的芒。

白的夢境是真的，只是這走廊并不完整，不地面都坍塌了，裂開的口子深不見底，不斷冒出水泡。

而那些酷似鯉魚的大魚看起來則頗為驚悚。

它們上散發著綠，沒有眼睛。

不，準確的說，它們的眼睛是退化了，只剩下了一層灰。

這些大魚看起來特別老，很多鱗片都離了，出了灰癬，宛若一個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不，或者說，它們早就該死了，不知道為什麼能活這麼久，跟行尸走一般。

其中一條大魚應該沒有知到季缺的存在，游了過來，季缺手一扭，千機劍的芒一下子變得忽明忽暗，如呼吸燈一樣。

下一刻，劍變得通紅，挨在了這魚上。

只聽見嗤的一聲，大魚被燙，冒出一陣煙，一溜煙跑了。

嗯，沒太大攻擊，被燙了只會跑。

黑幽幽的水域，被這種蒼老的鯉魚上的綠照亮，沿途整個走廊呈傾斜的狀態，仿佛只要稍微用力一踩，就會垮塌。

季缺按照白夢境里描述的路線，不斷往走廊深走去。

沿途那些被水泡得發脹發黑的木質窗戶，給人一種畸形腫脹的覺。

季缺不是白，即便在夢境里什麼都不敢看，相反的，他喜歡窺，呸，喜歡觀察。

比如現在，他就舉著火把一般的尺子劍，過窗戶的孔往里面看去，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麼玩意兒。

白特意提到的符紙他也注意到了，全部泡了絮狀，但依稀可見朱紅的字跡。

窗戶里面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不過季缺能到，里面有什麼東西在游，因為水流并不平靜。

什麼都沒有看到，季缺選擇繼續上路。

在他離開之后，之前窗戶的孔，緩緩鉆出了一只的眼睛。

隨著季缺走，沿途的門窗孔依稀出現了眼睛的影子。

它們鼓在那里，就像是長在破敗的墻壁和窗戶上，瘆瘆的看著走廊上的一切。

“還看？”

結果下一剎那，季缺猛然一個折，回來了，快若閃電。

他本來已經夠快了，可比他更快到來的，是他的手指。

唰的一聲，水域近乎被切開，包裹著純罡氣的手指直中一只眼睛。

只聽見啪的一聲，那是崩裂的聲響。

那只近乎被的眼球一個后退，消失在了孔。

之后，更多的眼睛消失了，整個水域恢復了安靜，再也沒有窺狂。

季缺繼續往前走，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沒有人比我更懂窺。

是的，只要把窺的人和“人”都瞎，他便是這里最會窺的人。

千機劍的芒映照著他英俊的面龐，在這水域里略顯幽邃。

從那眼睛已退化的大魚可以看出，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了，不過如今他來了，這里便有了。

前方，那面白夢境中的墻壁已出現了。

季缺找到了那匹紅磚，手中劍一頂，一攪，磚頭紛紛飛出，墻壁上很快多了一扇門。

季缺彎腰走了過去，腳步不由自主放緩了一點。

因為白說過，在這后面看到了一只白惡鬼，在這里拖著一個淋淋的他。

之前的一切都印證了白的夢境頗為真實，那接下來呢？

這后面的水域變得更加黑暗，即便有千機劍照明，能見度依舊很有限。

在這仿佛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季缺真的生出了會從里面鉆出一個白惡鬼，拖著一個淋淋的自己的錯覺。

他繼續往前走著，接著，便是咔嚓一聲脆響。

季缺抬起腳來，用千機劍一照，發現那是一截魚骨。

這魚骨很大很長，以季缺目測，活著時恐怕有兩三個年人大小。

這種魚，無疑比之前那種長相類鯉魚的無目魚要大不，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種。

暗沉的水域，深水中的大魚，這很容易勾引起人類刻在骨子里的恐懼。

人對深水巨的恐懼，仿佛是與生俱來的。

到了這時，即便是季缺這種心智堅定者，心都有一種的覺。

他吐出一串氣泡，繼續往前走著，猛然間，一張丑陋的臉出現在了視線中，嚇了他一跳，以至于中的泡泡都變得集起來。

那是一顆魚頭，半人高的魚頭，靜靜躺在水里，給人一種難言的驚悚。

要不是早有心理準備，季缺恐怕都要嚶嚶嚶了。

是的，他有時候很勇敢，但并不代表他不怕。

因為這條魚太大了。

如果你第一眼看去，會發現這只一顆鯉魚的頭顱，長長的魚須猶若小蛇一般橫在角，顯得格外蒼老可怖。

不過和之前那種無目魚不同的是，這只魚是有眼睛的，更加詭異的，這只魚不僅有眼睛，還有眼瞼。

魚怎麼可能會長眼瞼呢？

長著眼瞼的魚眼，無疑給人一種人眼的錯覺。

看著魚頭之后被拉扯得斷裂的魚腸，季缺確定了，這條大魚是應該被什麼咬得只剩下了這樣一顆魚頭。

這魚已經夠大了，還有什麼東西能吃它呢？

季缺吐出一串氣泡，繼續前行，只是神經繃了不。

這依舊是一條類似回廊的地方，只是由于水域變暗，才讓人產生四周很寬廣的錯覺。

沒要多久，前方出現了建筑的暗影，從水中去，宛若一只潛伏的水中巨。

一條石階向上蔓延，上面附著著如鼻涕一般的青苔。

季缺形輕靈，如一條魚般跟著石階往上，停在了一扇朱紅的大門前。

這扇門泡在水中，季缺用火去照，心生出了一種很不舒服的覺。

它太新了。

試想一扇門泡在水中這麼久，四周的建筑皆腐朽得厲害，而只有它潔凈如新，鮮艷的門板宛若剛刷過紅漆一般，怎麼想怎麼古怪。

這扇門并沒有完全關閉，而是斜著一條。

季缺一側，伴隨著一個較深一點的呼吸，他的頓時一“扁”，從這中鉆了進去。

這扇門之后是一間屋子，水中漂浮著類似棉被、茶杯之類的事。

季缺往上游去，然后便是嘩啦一聲，他發現自己出水了。

一條筆直向上的石階出現在視線中。

石階的盡頭，風陣陣吹來，仿佛這條石階連著幽冥地獄一般。

季缺舉著“千機劍”緩緩往上走去，那刮來的風之中，他仿佛聽見了若有若無的呼救聲。

這聲音很輕，聽得卻很是凄慘，仿佛有人正在遭常人難以忍的酷刑。

一時間，季缺總覺得眼前的畫面模糊起來，耳朵中多出了鱗甲和石壁發出的聲響。

這聲音是如此讓人骨悚然。

有什麼大東西來了！

伴隨著那鱗甲和石壁相刮的聲音響起，季缺突然覺得全有點。

這種的覺很奇怪，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里長出來一般。

他覺得自己要變一條魚，上要長出來的是魚鱗。

不過下一刻，他眉頭微微一皺，丹田的真氣自流轉開來，形了太極圖案，讓他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后，季缺發現，自己依舊站在那臺階，耳畔是嗚咽的風聲。

至于之前的慘聲，和那種鱗甲刮墻的聲音都消失了。

“有點意思。”季缺喃喃自語道。

是的，這地方應該存在著某種蠱人心的東西，以至于讓他剛剛產生了短暫的幻覺。

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湖底墓中埋葬的那種怪東西。

那種東西發出的聲音，同樣讓他產生了變了幻覺，只是沒有這次這般強烈。

季缺抬步，順著階梯往上，被水浸的衫黏在上，將他流暢的曲線展無疑。

長長的階梯，很快到了盡頭。

季缺發現自己進了一條甬道之中。

這甬道最多只能容兩人正常通行，很矮，顯得頗為抑。

他能明顯到，這甬道是向下的。

在行走的過程中，壁時不時有水從上方滴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甬道的盡頭是一面封住了前路的石壁，石壁前是一口井。

看著這口井，季缺不由得想起了云雪宗祖地的那口井，因為它們真的很像，看起來都是那麼樸實無華，帶著一蒼老的歲月氣息。

這宗門怎麼老是和井扯上關系。

這個時候，那隨著風聲而來的凄厲求救聲又來了。

原來這聲音正是從這井下面傳來的。

井下面一片漆黑，季缺一扭劍柄，千機劍發的劍頓時往下墜去。

劍柄和劍之間，是一條很細的鎖鏈。

不過這一次，這口井很快見了底。

劍映照著井底的石板，井壁上有一條橫著的，風和那種怪異的聲音，正是從那里吹出來的。

那種求救聲越來越明顯，給人的覺是某種可怕的事要從里面爬出來。

不由得自主的，季缺想到了方四海刻在井壁上的那句話——“祂要出來了！祂要出來了！”。

要是一般人遇到這種狀況，恐怕早就往回跑了，季缺自認也是個普通書生。

所以沒有任何猶豫，他轉離開，甚至溜得有點快。

他要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