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在野俯下,慢慢地湊過去。
沈舒腦袋下意識地后仰,后腦卻磕在車圍子上,只能無助地任由他越靠越近,直到兩人額頭相抵。
他用額頭撞了撞的腦袋,在面頰上咬了一下:“我不。”
他眼底不掩惡意,笑了笑:“不關門,萬一你等會的太大聲,被人聽見怎麼辦?”
有時候嚇唬人也需要看對象的,沈舒只覺著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讓很不舒服,卻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倔著腦袋:“我為什麼要的太大聲?”
裴在野故意堆在臉上的兇神惡煞滯了一下。
他頭回覺著很棘手。
他從不畏懼的犯人,再骨頭的人,地牢里走一圈,讓他干什麼他都肯干了,但是他能對小月亮上烙鐵鞭子嗎?只要想一想會被傷害,他就覺著心驚跳。
但上的嚇唬,也需要犯人配合,可本什麼都不懂。
裴在野閉了閉眼,手指輕了兩下:“為什麼要跑?”他雙目直視著,不讓躲開,單刀直:“你知道陸清梅死了?”
這招果然對管用,沈舒子哆嗦起來,眼底重新染上怯意。
裴在野瞇了下眼:“你果然知道了。”他繼續問:“在哪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沈舒想不明白,明明是他殺的人,為什麼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地質問,他就不怕府來抓人嗎?
抿起。
甚至不用回答,裴在野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陸清梅的死訊怕是從碼頭上知道的,至于是怎麼知道的...葉知秋殺人滅口的干凈利索,不可能留下讓能發現的明顯線索,而這場行程唯一的變故,就是陸清寥了。
陸清寥...
裴在野把這個名字在心里細嚼了一遍,恨不能千刀萬剮。
有暗衛看著,他自然不能和小月亮直接見面,應當是通過文字圖畫之類的方式,委婉地告知小月亮。
這也就是說,他這個太子的份還沒有暴。
他暫時還是小月亮的‘未婚夫’。
裴在野暗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頭又無法抑制地惡意翻騰,既妒忌的發狂,又覺著自己卑微到這個地步,簡直可笑,各種矛盾的念頭在腦海里雜糅沖撞。
明明他是太子之尊,卻非得借托另一人的份,才能把自己喜歡的小姑娘留在邊,對于他這樣高傲至極的人來說,這簡直是莫大辱。
陪都在豫州,這一州的局勢頗復雜,各路勢力纏——簡單來說,這兒不是他的地盤,反而老大在這兒的影響更大一些。
雖然他著意安排了齊總督和威國公在此,但這兩人一個是墻頭草,一個是單純武將,能發揮的作用有限。
必須得盡快把帶回長安,他才能安心。
裴在野輕了下眉,鼻間出一聲冷哼:“這回事發突然,我看在你嚇昏頭的份上...”他不輕不重地掐住的下頷,有些警告意味,沉聲道:“只要你只要你答應我,下回不準跑,我這次就先不跟你計較了。”
沈舒聽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就拍開他的手:“你跟我計較?你還跟我計較?你殺了那麼多人,還騙我那麼久,你憑什麼和我計較!”
說著說著又紅了眼眶,咬著小牙給自己壯膽:“你為什麼要殺陸清梅?不是你堂姐嗎?你為什麼會害怕見到?!”
裴在野對殺了陸清梅一行并無任何愧疚,要不是陸妃力保,這等蛇蝎心腸之人,早兩年就死在他劍下了。
他打斷的話:“是又如何?不是好東西,手上沾著的人命多了去了,宮里被戕害的低位妃嬪不計其數,若是瞧你順眼還好,一朝得罪了,你什麼時候被磋磨死都不知道,我不希靠你太近。”
沈舒現在已經不能信他了,但卻想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得質問:“上回呢?上回在長水村里,你為何連你母親的帕子也認不出來!”
裴在野直視澄澈亮的目,一時竟覺著心驚,不過還是垂眼答道:“我乍見亡母,心緒不寧。”
沈舒滿腔疑問給噎了回去,可心底疑慮不減,張了張:“紀世子跟我說,說你另一個人,他說你殘忍狠辣,手上的人命不計其數,我本來是不信的,還罵了回去,但你現在...”
吸了吸鼻子:“這麼多人啊,十來條人命,你說殺就殺,你讓我怎麼信你?”
裴在野靜默片刻,他心緒極差,神也冷淡下來:“紀玉津也好意思說別人?他這些年屠殺的異族部落無數,那樣的人說話,你竟也信了。”
這話并不能讓安心,仍是滿心的疑問驚懼,索抬起眼,直視著他:“四哥...”抿了抿,終于沒再哭了,面上卻漸漸帶了點純稚的勇氣:“我笨得很,沒你聰明,也沒你厲害,你告訴我...”
秋水雙眸直直地看著他:“你到底是誰?”
雙瞳翦水,干凈明澈,能把他半個子倒影進去,裴在野卻從眼底看到了一只滿謊言的丑陋怪。或許不是一等一的聰明人,但心思干凈,直覺敏銳,有時候便如同一面濛濛明鏡。
他有一瞬的沖,想著索同和盤托出算了,但想到對‘未婚夫’這個名頭的執念,想到對太子的抗拒,終究還是狠狠地下這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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