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雖然偶爾會向古氏個消息，但到底沒徹底投靠于。

念在他從皇子的時候就跟著他，他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哪知道，臨了臨了，他還是沒能堅持住守。

到底是自己婦人之仁了。

“皇上——”

鄭恩老淚縱橫，也不知是悔，還是懼，“老臣有罪啊！”

他怎麼就不再堅持堅持，古貴妃的一副毒藥，就讓他乖乖投靠了？

明明還有其他辦法糊弄過去的。

只要撐過昨日，他就還是前大總管。

可偏偏，他卻因為骨頭，選了一條最沒有回轉余地的絕路。

甚至于，就在剛才，他還為了表現，多了幾次。

“你自己了斷吧！”

江夏皇將染了古貴妃鮮的劍扔給他，“朕怕臟了自己的手。”

回顧下來，從皇子開始就跟著他的嫡系手下，竟一個也不剩了。

有的抵擋不住，投靠了別人；

有的因為政見不合，被他謫戍到了遙遠的邊寨；

還有的，已經土好些年了。

鄭恩，是最后一個。

以至于他想拿下古氏一黨，都是靠了外人天乩樓。

瞧見江夏皇決絕的神，鄭恩便知自己不活。

恭恭敬敬又磕了三個頭，他紅著眼，哆哆嗦嗦的拿起劍，咬牙抹了脖子。

明明已經是前大總管，可總是覺得不滿足，不踏實。

汲汲營營、投機取巧這麼多年，終究還是葬送了自己的命。

直到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從一開始，就錯了。

可惜，悔之晚矣！

又一人濺當場后，在場的勤王軍將領，個個噤若寒蟬。

原本想要邀功的話，也不敢說了。

皇上明顯已經殺紅了眼，這個時候，誰敢上去霉頭？

即便他們有功在，可那又怎樣？

萬一皇上哪筋不對，懷疑他們圖謀不軌怎麼辦？

天乩樓的人看著就不好惹，他們雖然有兵馬，可大多都在外面，還是不要輕舉妄的好。

于是現場陷了詭異的安靜，明明是兵甲森立，卻連掉一針都能聽見。

最后，還是顧皇后打破了僵局，“皇上既然無事，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說完，真的準備要走。

江夏皇目落向，微微頷首。

停頓了片刻，他有些別扭的開口，“今日，多謝了！”

雖然只是阻擋了古氏片刻，可到底為阿暖贏得了時間。

顧皇后淡然的扯了扯角，然后狀似無意的看了眼蘇傾暖的方向，便帶著宮人離開了。

果決的好像只是來看了一場戲。

顯赫威嚴的宣德宮，因著顧皇后的離開，竟莫名有些蕭索。

看著那方即將消失在宮門口的背影，蘇傾暖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跟上。

宣德宮已經無事，也沒必要再留下。

至于解蠱，也不急于一時。

匆匆同江夏皇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如意料的，淵兒選擇了留下。

他要幫著江夏皇，理接下來的爛攤子。

跟著來春狩的朝臣，幾乎被殺了個干凈，林軍也損失了一大半。

天乩樓的人，更還沒有離開。

京城蘇錦遙尚未落網，四大勢力中除了忠君的顧家，已經伏法的古家，分崩離析的上家，尚留一門許家，基猶在。

更遑論還有數不盡的小世家，各懷鬼胎。

門閥勢力看似搖搖墜，卻仍是后勁十足。

朝中鹽鐵糧的斗爭仍在激烈的進行，雖然目前形勢大好，但背靠世家的大鹽商，實力還是不容小覷。

各路勤王軍，需要妥善安頓，更需謹慎防范。

宮的事看似落幕，其實只是個開始。

江夏建國兩百余年，天下安定、海清河晏只是表面，深固的門閥勢力，混腐朽的朝堂，日益嚴重的土地兼并，連年來戰不斷的邊地，此起彼伏的天災人禍，在水深火熱中苦苦掙扎的普通百姓……

再加上，還有虎視眈眈的前朝黨。

這樣的形勢之下，急需一個英明的君主力挽狂瀾。

皇兄，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蘇傾暖加快了腳步。

沒忘記，寒兒還在對方手中。

所以，還要盡快解決這里的事才是。

轉過一座宮殿的外墻，直到看見顧皇后高雅端莊的背影，方慢了下來。

聽到靜，顧皇后緩緩轉。

面容清淡，說不上有多熱絡，但也不見冰冷。

“德慶公主。”

后的一眾嬤嬤宮，均恭垂首，仿佛沒瞧見一般。

蘇傾暖走上前，先是福了福，然后才佯作試探的問，“皇后娘娘這是在等人？”

注意到，在不遠的地方，還有幾名侍在放哨。

顯然是防著有人靠近聽。

這是，有重要的話同說？

“本宮在等你。”

顧皇后并沒有賣關子，眸篤定的看向，“想必德慶公主，也是為了本宮而來吧？”

淡淡打量著眼前的孩。

太聰明，也太。

明明只有十五歲，卻總是讓人忽略的年紀。

很難想象，不近人的蘇琒和單純無邪的寧舒依，會生下這樣的兒。

是的，調查過寧舒依。

因為了解，所以恨不起來。

當然，更重要的，是因為不。

不，則不恨。

蘇傾暖眉眼含了兩分淡笑，自忽略后面的話，“不知皇后娘娘特意等傾暖，所為何事？”

的確是看懂了方才的暗示，才跟出來的。

對于顧皇后，因為皇兄的緣故，并不拿當敵人。

而且幾乎不曾對和淵兒有過敵意，甚至于，有幾次還直接間接幫了。

但若說，們似乎也夠不上。

至多，不過是打過幾次道的陌生人罷了。

顧皇后眸欣賞，“本宮喜歡和爽快人說話。”

如此，倒省的再虛與委蛇。

蘇傾暖面不變，便聽沉淡的嗓音接著又響起。

“對于皇上立儲的事，不知德慶公主怎麼看？”

其中明晃晃的試探，并不加以掩飾。

蘇傾暖瞬間就明白了的意思。

揚笑了笑，不甚在意道，“父皇不是已經立過儲君？”

其實這個問題，完全可以搪塞過去，不必回答。

任是皇后，也沒法追究。

畢竟，這般敏的話題，一個公主，是不適合參與的。

但為了讓安心，還是選擇了坦誠。

“傾暖認為，父皇的決定，很英明。”

無論于公于私，都始終認為，皇兄是最合適的人選。

聽到的回答，顧皇后眉目微微舒展，“那三皇子呢？”

是三皇子怎麼辦？

還是三皇子的意思是怎樣的？

沒細說。

但蘇傾暖卻聽懂了。

“淵兒他，很尊敬皇兄。”

毫不猶豫的給了答案。

所以，他不會做對不起皇兄的事。

哪怕他剛剛的舉很讓人遐想，可對他的信任，從來就沒有搖過。

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他是什麼樣的人，最清楚不過。

聞言，顧皇后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眸中也多了幾分真誠，“逸兒能有你們這樣識大的皇弟皇妹，是他的福氣。”

其實誰都知道，如果蘇文淵有那個想法，那逸兒是完全爭不過的。

不是他不夠優秀。

而是掌握生殺大權的那個人，心里從來都沒有他。

沒有他這個兒子的存在。

想到先前蘇文淵去見時，向保證的話，再看看面前坦然自若的蘇傾暖，忽然就明白了。

他們姐弟，是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倒是小人之心了。

蘇傾暖并不介意的試探，反而有些替皇兄開心。

顧皇后，其實心里還是有皇兄的吧？

否則，也不會特意來問這一趟。

“皇后娘娘若是沒別的事，傾暖就先告退了。”

沒再多言，只是在轉離開的時候，還是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皇兄若是知道，皇后娘娘如此為他著想，想必很開心。”

他們母子之間的隔閡，并非一日而就，能做的，也不過是點醒罷了。

至于他們怎麼做，那就不關的事了。

接下來的兩日，江夏皇開始大刀闊斧的整頓朝堂。

經過一系列不間斷的殺戮，朝中已再沒有一個活著的古氏黨羽，連早已關押起來的霍丞相，也很快被死，并查抄府邸，親族重罪者死，輕罪流放。

前前后后牽連者幾乎上萬，古氏叛，也為江夏立國以來，第一大案。

松子山死了這麼多人，是瞞不住尚在京城的蘇錦遙的。

果然，不過才一日的功夫，便傳來消息，蘇錦遙以清君側為借口，集結了留守京城的全部兵馬，囂張的舉起了反旗。

清君側，清誅君側之惡人。

這個“惡人”，指的是顧懌。

蘇錦逸是嫡亦長，又是被江夏皇正式冊封的太子，名正言順。

蘇錦遙想對東宮手，又不占理，只能拿顧家開刀。

好在，江夏皇這次沒有犯糊涂。

他迅速下旨，以蘇文淵為統帥，顧懌為副帥，顧懌堂弟顧祺為前鋒，統領全部勤王軍，先于駕而行，征討逆賊蘇錦遙。

這一舉，無疑表明了朝廷的態度，在輿論和道義上，給了蘇錦遙以沉重的一擊。

隨行的文武百，更是個個義憤填膺，強烈譴責蘇錦遙顛倒是非，禍京城的行為，堅決擁護皇上和東宮。

此“文武百”，自然非彼文武百。

蘇傾暖也是后來才知道，江夏皇的準備，比預想的還要充分。

面對幾乎被殺空的朝廷，他只用了兩日，便補齊了所有的職位空缺。

原來，早在半年前，他便順著古氏母子想攻打大楚的的意思，以提前防范的名義，在應城設立了陪都，三省六部，各層機構，無一不備。

而且每一職的人選，都經過了心的考核，甚至還啟用了不被流放到邊地的老臣。

為的就是這一天。

因為應城偏僻，又非戰略要地，故而江夏皇的舉，并沒引起古氏母子的注意，只當他是為了打發那些不得圣心的朝臣，而行的權宜之計。

如今，不過是將應城的朝堂，完全照搬過來而已，印服都不用重發。

勤王軍進軍迅速，短短兩日，便兵臨城下，將京城團團包圍了起來。

原本在古貴妃宮的時候，到達松子山的勤王軍并不多，只有區區十幾萬人。

但后續的兩日，卻又有數支前來支援，再加上一路上收編的，自京城周邊逃出來的各路人馬，到達京城的時候，已有四十萬之眾。

四十萬，看似人多，但因臨時拼湊，良莠不齊，各將領又明哲保，戰力其實并不強。

可黑一眼不到頭的軍隊，還是讓蘇錦遙慌了神。

京城駐守的人馬，雖俱是銳，但數量上只有十萬左右。

而且除了要把守各大城門，還要分兵巡視城，嚴查細。

所以蘇錦遙并不敢大意。

原本只是打算通過宮，悄無聲息登上皇位的他，最終還是被著，站在了天下人的對立面。

而蘇傾暖也通過各種報得知，之前青墨送來的關于造反的消息，果然只是蘇錦遙故意放出來的迷之計，用來誆騙他們回京的。

只有這次，才是真的。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一時間，江夏舉國上下，都將目放在了京師大戰上。

作為平叛的主帥，流落民間十五年的三皇子蘇文淵，自然而然備矚目。

戰雙方隔著高大厚重的城墻，開始了戰前對峙。

戰事一即發。

在這樣的況下，大楚使者到訪的消息，在兩軍陣不脛而走。

蘇傾暖眼神銳利的看著對面的人，耐心已經告罄，冷冷開口，“時辰已到，你可考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