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其實有的人也是這樣。
他發現今天的話總算多起來了一些,是不是很喜歡這里?
六點多,饞的學生零零散散地從小巷消散,看那些或悉或陌生的店鋪,回憶著這新開的是取代了原先的哪一家,這家在裝修前又是什麼樣子。
再晚些他們進了學校,附中并未被翻新,還是當初的老樣子,只是換了黑鐵門,漆面勻整,“崇德明理,向上向善”的校訓規正鐫刻,表彰墻是紅底的推拉式玻璃,正進門時有兩塊石柱,即使十一月,仍有滿樹漂亮的綠化,只是沒有那個八月不止歇的蟬鳴,和毒辣的日。
香樟樹下有大片的落葉。
迎著風走過去,有嘩啦的聲響。
江城悉的日暮晚霞在這一刻出現。
晚霞不是每一天都有,附中的天偶爾會是深橘的汽水味道,放慢了步伐,被他牽著走上悉的樓棟,學生已經下課了,反的玻璃照出空空如也的教室。
忽然在這里遇到抱著教案的許媛。
許媛一秒就認出,笑著走到面前:“聽夏?”
好像又回到那年,第一反應是躬低了低頭,禮貌道:“老師好。”
“今天怎麼想著過來?”
“來看看。”手指了下,才意識到這會兒手里牽著人,但他來的消息并不能擴散,所以頓了頓,介紹道,“這個是……我男朋友。”
江溯也拉下口罩說了聲好,許媛只看到他下頜線,并沒認出來,笑著答應兩句。許媛問起的近況,如實反饋,又聽老師說起愈來愈重的升學力,以及過去七年,仍舊是歷年來的最高分。
三人站在欄桿邊,許媛又問他們是怎麼認識的,江溯如實說:“我追的。”
忽然覺得不好意思,被走廊盡頭一只小貓吸引視線,逗著逗著也被引了過去,許媛和他聊天,終于緩慢發現不對,側頭道:“你是江溯嗎?”
“是,”他笑笑,也沒避諱,“上過一節您的公開課。”
許媛驚詫,好半天才接上訊號:“是你們倆啊?太不可思議了,怎麼認識的?你工作應該一直很忙吧?”
“是很忙。”頓了頓,他又說,“不太希我們的關系曝,如果可以的話,希您能幫忙保。”
“知道,不會的。”
許媛笑,離開前說:“祝你們順利啊。”
怎麼才算順利,他在那一刻忽然在想,如果能永遠在一起,是不是即使中途坎坷泥濘,也算順利?
他走到旁邊,小貓蹭過兩下,又跑開。
站起來,想到什麼:“還是白手套好,住個院都賓至如歸。”
四周前救下的那只橘貓白手套,住院兩周吃掉三袋貓糧,當時本來還怕它膽小,誰知道它在醫院愜意又自在,最后被寵醫院的護士領養了。
轉頭看著江溯,他問:“要不要買點喝的?”
“好啊,”看向小賣部,很自然地口而出,“不過這邊的北冰洋總是告罄。”
……
他微滯:“你喝北冰洋?”
反應了會兒,然后點頭,想起那個火鍋店,想起他在桌角磕開的汽水瓶。
“夏天很熱,冰鎮的好喝。”
他意外發現他們之間關于高中有這麼多共鳴,連這麼多并不常見的細節都能如此相近。
記憶中狹窄的過道此刻終于變得寬敞,他記得這個走廊,經常有人在他窗邊被掉書,嘈雜的課間,兩個班迎面相對走過時,都必須要側。
他陷回憶,再而出時,發現收到了新消息,正低頭在看,眉心微微皺起。
“怎麼了?”問。
“教授那邊這個月20號開課,但我要提前一周填資料和租房,以及悉環境,”看著老板發來的提醒,然后說,“我得提前七天走了。”
……
晚霞落盡,天忽而變得很冷,連一暖也無。
抬頭看著他。
很長一段時間,氣氛就那麼沉默著,誰也沒能說出話。
都知道旅行到了終點就要下車,但不是每個人都舍得。
終于先開口,說自己了,小賣部正要關燈之前,他們居然順利買到了最后兩瓶北冰洋。
分不清他們現在站在這里,是圓滿還是憾。
知道自己沒有再往前開的資本和票了。
他們一言不發地往校門口走,學校沒有口和出口,來往都是同一條路,誰都在重蹈覆轍。
腳步有些慢,落在他后面,分不清他在想什麼,他途經一個又一個班級,走到消防栓的拱門時,忽然開口。
“江溯。”
聲音不大,但他停住腳步回頭。
在這里,十七歲那年的夏季,蟬鳴震耳的午后,無數人側眼的目里,他曾用一件尋常的校服,保全過一個生窘迫的自尊。
沒想過有今天,在其中時總覺得貪心不夠,可從那時候回,這竟也算得夢真。
在這個晚霞消退的午后抱住他,臉埋在他口的大里。
以為自己會想哭的,可只有鼻酸的淚意,滿足和唏噓同時在腔中翻涌,辨不得到底哪一個更清晰。
悶著,聲音很低:“我沒有什麼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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