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夙鬆了口氣,趕忙命人將早膳送至水榭。
可下一瞬又聽小廝補充,說是今早奉總督之命來陪長公主的周獻也在那裏。
不夙腳下一個趔趄,險些一頭栽到地上去。
他明明叮囑過這周獻他好好陪著長公主,不料這人腦子這麽不靈,竟陪祁姑娘去了水榭。
招惹誰不好他偏偏去招惹這個活祖宗!
這是嫌自己命太長了還是想拉他們幾個一道嚐嚐奈何橋的那碗湯?
他幾乎是飛奔著向那邊趕去,隔著曲折的長廊就看到水榭正琴煮茶,相對而坐的兩個人。
周獻對琴藝造詣頗深,同祁桑談論起曲譜來也是遊刃有餘。
兩人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已經合譜了一曲,正試著彈。
“主子。”扶風忽然提醒。
祁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風雨中向著這邊拔足狂奔的不夙,以及撐著雨傘在後頭狂追的幾個小太監。
這大早上的,便是想鍛煉子也不急於一時吧?
好奇地打量著落湯似的跑來的不夙,平日裏走路溫溫吞吞,不想竟能跑這麽快。
“我、我的……”
不夙恨不能腳下踩個風火趕過來,大氣地道:“小祖宗哎……”
祁桑隨手從袖中拿出帕子遞過去:“這是怎麽了?”
好像什麽都沒做吧?他至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不夙哪裏敢接,由著水珠滴滴答答地順著下往下落,又是一個大氣後才不敢置信道:“您這公然在總督府同旁的男子彈琴賞雨,回頭掉的可、可是奴才們的腦袋啊……”
原來是這事兒。
祁桑淡定地給他解釋:“這是謝總督的意思,他讓你去請周公子的時候,沒同你說麽?”
一句話,反倒把不夙給說愣了。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立刻肯定道:“不,主子說了,但主子說的是請周大人來此陪長公主說說話。”
……長公主?
祁桑愕然,轉頭看向一桌之隔的俊男子。
周獻聞言點頭:“不錯,不夙大人的確是這麽同在下說的。”
這下到祁桑懵了。
謝龕,給長公主找個男子來陪說話?……這又是幾個意思?
不夙補充道:“姑娘,這位便是前年的探花郎,同長公主投意合很是般配。”
祁桑:“???”
呆呆看著他,又試圖從扶風那裏找到點解釋。
扶風同樣一臉茫然地搖頭。
水榭安靜了片刻,祁桑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那個……如今同長公主投意合的……不是謝總督嗎?”
人都搬這總督府住了多久了。
話一出,那周獻麵上便出了些許尷尬。
不夙哪裏敢置喙主子的事,隻強調道:“總之,這周大人是來陪長公主的,祁姑娘您可萬要控製住您自己。”
控製住……
祁桑臉黑了黑。
說得好像是個什麽鬼投胎似的。
不是給的就不是唄,什麽大不了的。
祁桑拍拍擺起,一抬眼,就看到長廊裏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影。
油紙傘沒收就被丟到了一旁,謝龕還穿著黑金相間的蟒袍,不知道是從哪裏回來的,大清早的整個人都著一極重的煞氣。
他後,長公主目在祁桑跟周獻之間轉了一個來回,最後落在了琴桌上的曲譜上:“那是什麽?”
周獻慌忙起,似是生怕惹誤會,於是忙解釋道:“謝總督長公主莫要誤會,下同祁姑娘不過閑來無事聊了幾句琴藝,並無任何逾矩。”
謝龕抬手。
不夙忙弓著腰上前,拿起那琴譜便奉了上去。
琴譜上詳細地寫滿了指法、弦序、音位,筆跡不同,一個橫平豎直工整端方,一個娟秀圓潤流暢,穿錯落著糅合在一。
紮眼。
雨水沿著屋簷滴滴答答落下來,湖麵一圈一圈的漣漪著盛開的荷花。
水榭一時死寂一片。
謝龕就那麽細細瞧著。
他不說話,水榭一眾主子奴才也都不敢吭聲,就那麽默默低著頭。
祁桑直覺誰先開口說話誰倒黴,索也乖乖閉。
周獻卻是被這越來越抑的氛圍得麵泛白。
他看向長公主,卻不見長公主有任何為自己辯解的意思,於是著頭皮道:“謝總督,下屬實隻是同祁姑娘閑來無事打發了一下時間……”
他自然是聽說過總督府的傳聞,聽說過謝龕給祁桑撐腰,連滅範氏、曹氏、黃氏三門,甚至連皇親國戚的孝王府的世子如今都還被關在廠獄裏不知生死。
哪怕如今外界傳的都是他同長公主,可既然這祁姑娘今早還是從主寢殿走出來的,那應該代表著依舊盛寵未衰。
他越想越害怕,著呼吸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謝龕隨手將琴譜折了放進袖裏,而後對祁桑手:“過來。”
他麵上看著平靜,可平靜裏又分明掩著些人心驚跳的緒。
祁桑不是那麽想過去。
但也沒那個膽量當眾拂了謝龕的麵子,於是乖乖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出手。
甚至已經悄悄做好了被他生生擰斷手腕的準備。
……雖然並不知道為什麽,但謝龕眼睛裏的鬱緒實在太嚇人。
誰知冰涼的小手落到那溫熱寬厚的手心,他也隻是力道不輕不重地收攏了五指。
“帶你去用早膳。”他說。
不夙回過神來,忙扯過後小太監手裏的油紙傘撐開,一路踮著腳尖為他們撐傘。
一眾奴才隨著主子們離開。
水榭很快隻剩下了周獻與沈茶。
周獻低著眉眼:“長公主……”
“無能!”
沈茶目冰冷,一字一頓:“你連一個寄人籬下的落魄貴都攀不上,還妄想高攀本宮麽?!收拾東西,滾回你們周府去!”
話落,拂袖而去。
……
謝龕高長,走一步祁桑幾乎就要追三步。
於是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就出現了一幅雨中男人漫步,而邊小人則在跑步的古怪畫麵。
“你慢些。”
祁桑整個人幾乎都是被拽著向前走的,實在攆不上,終於忍不住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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